古代文學語圖批評圖像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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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學語圖批評圖像解讀

摘要:

語言和圖像是符號世界的兩翼,二者在表述與傳播上各具特點,存在互補與競爭關系。在當今文學圖像化的“讀圖時代”,隨著文學圖像學的興起,“語圖批評”應當成為古代文學研究的一種新視角、新方法,其在古代文學現象、文學活動研究及文學接受、文學史研究中具有獨特而重要的方法論意義。

關鍵詞:

語圖批評;文學接受;文學史研究

一、語圖關系與“語圖批評”

語言和圖像是符號世界的兩翼,也是人類最為基本的兩種敘述傳播形式。語言,包括口頭語和書面語,側重于對事物、事件的轉述,其生成基于理性思維和邏輯表述,其接受則需要抽象想象和模糊再生成;而圖像則側重于感性描述和具象呈現。也就是說,語言傳播需要經過“思維加工→語言轉述→抽象想象→邏輯轉換→模糊生成”的思維過程,側重于“思”,其優點是接受者可以發揮想象,具有無窮闡釋的空間和可能,即所謂“一千個讀者就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同時,其生成和傳播也是一個動態的過程,但其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語言轉述會使表述對象失真,就像“傳聲筒”游戲一樣。而圖像傳達則是通過“感性描述→具象呈現→感官觀賞”來實現,給接受者直接的感官印象,更易保留原物的本真,但也囿于靜態畫面的局限,圖像承載的信息量和解讀的空間很有限。語言在復雜敘事和抽象化表述等方面優于圖像,而圖像在直觀視覺傳達方面又優于語言,二者因各自的特點和優勢,在文學傳播領域產生互補和競爭關系。趙憲章先生將語圖關系史分為文字出現之前、文字產生之后和宋元后三個時期[1](P.7)。筆者認為應分為四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前文字時期,先民們交流主要靠口頭傳達,記述傳播主要靠圖畫,二者體現為“語圖一體”的關系,如原始巖畫等,具有“以圖言說”的特點。這一時期圖像是人類最主要的語言符號,納西族的東巴文字和云南富寧的坡芽歌書即是“語圖一體”的遺存。第二個時期是后文字時期。表意的圖畫符號經過不斷演化產生文字,因其書寫傳播的便捷性和表達的自由性等優勢“,以字言說”代替了“以圖言說”,文字成為記述傳播的主媒介。第三個時期是宋以后,由于紙張的普及和印刷術的發明,使傳播進入一個以“紙印文本”為主要媒介的“語圖合體”的新時代,文人畫和題畫詩非常繁盛,插圖本戲曲、繡像小說、全相評話等文學樣式大行其道,但是傳播仍以文字為主、圖像為輔。第四個時期是近現代以后,隨著攝影、攝像技術的廣泛應用,網絡的普及及電子傳媒的興盛,傳播邁入“電子時代”“讀圖時代”,文字和圖像在傳播領域的關系逐漸發生逆轉。在文學快餐化的“圖像時代”,文學的圖像化已十分普遍,大眾從影像接受文學的占比甚至超過了書面文字,文本的式微和圖像的狂歡已成為不可逆轉的態勢。無怪乎有許多學者認為當今新興傳媒的繁榮會導致文學危機,應當打響文學保衛戰。隨著圖像在傳播領域的興起,視覺研究也成為學界關注的熱點,尤其是對圖像的應用研究逐漸成為一個熱門課題,從而形成一門專門的學問———“圖像學”。圖像學源于西方中世紀的“圣像學”,19世紀發展為圖像理論,成為西方近代美術史的基本理論,20世紀前葉,因其跨學科的研究視野和方法,逐漸擴展到各學科領域,得到了廣泛應用。圖像學在語言和文學研究領域的應用起步較晚。20世紀70年代以后,在國外關于圖像和語言文學的研究才逐漸興起,產生了很多研究成果。然而,國內圖像學研究卻較為滯后,起初主要應用于考古學、美術學等領域,關于文學與圖像的研究始于新世紀以后,且研究成果不多,主要集中在現當代文學領域,運用圖像學的理論來開展古代文學研究者甚少。文學與圖像的關系是非常緊密的,古今中外關于二者的探討可謂源遠流長。在我國,早在西晉時期,就有“丹青之興,比《雅》《頌》之述作,美大業之馨香。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畫”(張彥遠《敘畫之源流》)[2](P.6)之說。蘇軾也說:“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書鄢陵王主簿所畫折枝》)[3](P.1125)至近現代,朱光潛、錢鐘書(《中國詩與中國畫》)等學者關于二者的論述就更多了。在西方,古希臘的西摩尼德斯提出“畫是無聲詩,詩是有聲畫”理論。圖像學興起以后,關于二者關系的理論就越來越多了。可見,文學與圖像的關系,是有著深厚淵源和學術積累的。因此,趙憲章先生說:“參照圖像研究文學定會呈現另一番天地”,并提出“語圖批評是文學研究的重要方法之一”[1](P.7),但未明確闡釋“語圖批評”的方法。筆者認為“,語圖批評”是基于圖像學的“圖式轉向”(PictorialTurn)理論和“圖像研究分類系統”(IconographicClassificationSystem),利用“語圖互文”的關系,來闡釋、研究文學的批評方法。西方圖像學認為文學圖像與文本之間有著明顯的“互文性”。英國美術家哈斯克爾認為圖像是“過去時代中人的內心精神的發展的一種見證,由此可以通向對特定時代思想及其表征結構的解讀。”[4](P.230)魯迅先生也說:“(讀者)能只靠圖像,悟到文字的內容”[5](P.458)。古代也有類似的記述:“記傳所以敘其事,不能載其容;賦頌有以詠其美,不能備其象。圖畫之制所以兼之也”[2](P.10),“夫簡策有圖,非徒工繪事也。蓋記所未備者,可按圖而窮其勝;記所已備者,可因圖而索其精。圖為貢幽闡邃之具也。”(歐陽東風《坐隱圖跋》)[6](P.65)這些說法,都說明圖像之于文學傳播和解讀的重要性。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文學圖像可以視為文本的視覺呈現,或者可理解為視覺化的文學形態。文學圖像以無聲之語,形象直觀地講述著文字不能或無法傳達的言外之意。這種藝術再現,不僅僅是對文本簡單的圖解,更融入了畫家對原作的理解和再創造,使圖像具有畫外之意,豐富和提升了文學作品的內涵旨趣和審美韻味。這也是文學圖像學研究的邏輯起點。“語圖批評”是基于文學圖像學的一種文學批評方式,是圖像學在文學批評中的應用。它是以圖像學和文學批評基本理論為基礎,從畫面入手,對讀文本原作,探尋作者和畫家對同一題材理解和表現的異同,闡釋文字作品未描寫或未言明的“言外之意“”韻外之旨”,使讀者能夠更深入地理解文學作品。

二、“語圖批評”與古代文學研究

漢字屬表意文字,由圖畫符號逐漸演化而來,從這個意義上說,文字脫胎于圖像,文學和繪畫是同源的。漢字的象形和表意特點,決定了圖像學之于漢文學研究有著特殊的意義。我國自古以來就有“左圖右書”之說,《周易》中的象與辭“,河圖“”洛書”之說也展現了我國圖文并重的文化傳統,還有漢賦與漢畫、敦煌變文與變相、題畫詩與詩意畫、小說戲曲與插圖、連環畫、版畫等,都是圖文合一的表現,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圖文體”是中國古代文學的重要表現形式之一[7](P.76)。因此,明人宋濂說:“古之善繪者,或畫《詩》、或圖《孝經》、或貌《爾雅》、或象《論語》暨《春秋》,皆附經而行,猶未失其初也。下逮漢魏齊梁之間,《講學》之有圖,《問禮》之有圖,《烈女仁智》之有圖,致使圖史并傳,助名教而翼群倫,亦有可觀焉。”(《畫原》)[8](P.95)可以看出,即使是在“文本時代”,也有許多畫家將文學經典摹繪成畫以行世,一些教化之書也都是圖文并茂的。因中國傳統繪畫和文學有許多相通之處,所以,在古代文藝界有一種“語圖互仿”的潮流,即互為題材進行再創作。一是先秦繪畫對神話傳說的模仿?,F今出土的青銅器紋樣、帛畫、墓室壁畫、戰國漆畫等均有不少表現神話傳說的畫作,如帛畫《人物馭龍圖》等。二是漢畫對經史故事的演繹。在漢代畫像磚和石刻中有許多記述經史故事的作品,如“孔子見老子“”趙氏孤兒”等。三是魏晉以后佛經故事的圖像化,如莫高窟壁畫中的太子舍身飼虎圖等。四是繪畫對文學作品的再現,如顧愷之的《洛神賦圖》等。五是文學作品對圖像的模仿,如漢賦對漢畫的模仿,唐以后大量出現的題畫詩等。六是圖文合體的形態,宋以后的“文人畫”中“詩畫一體”很常見。七是以文學典故為題材的畫作,如《采薇圖》《夢蝶圖》等。八是元以后,隨著通俗文學的興起,插圖本小說戲曲、全相平話等大量出現,如《全相評話五種》等。九是清代以降出現了許多只用圖像表述故事的繪畫形式,如行酒令的葉子、近代連環畫、木刻版畫,直至現當代興起的漫畫書等。圖像除模范文學作品之外,還對許多文學現象、文學活動及作家行跡予以記述,如《屈子行吟圖》《太白行吟圖》《竹林七賢》等。明清時期,文人結社雅集之風興盛,詩酒唱和的文人風流中大多伴有樂舞書畫等藝術活動,分韻賦詩的同時往往作圖紀事,如《西園雅集圖》《隨園雅集圖》等。這些圖畫對直觀了解文人結社雅集的場景是很有幫助的。還有許多畫作對研究歷史文化以及作家生平、思想大有益處,如清代書畫鑒賞家卞永譽,正史無傳,僅有《清史列傳》在其父卞三元的傳記后附錄了一段簡略的介紹,而且是從其46歲開始記述的。幸有《卞永譽畫像》傳世,共有20幅,記錄了其從20歲至45歲期間的一些重要事跡,時間跨度26年,每幅畫作者都有自題,且附有王士禛、羅坤、田雯、張豫章、汪元綱等名流文友的題詠。這對把握卞永譽的生平及思想、愛好,甚至康熙朝的一些歷史事件,都是非常重要的。如作于其35歲時的《會兵金廈》就描繪了清廷對鄭經之役。明清之際還有許多遺民畫家,如方以智、屈大均、傅山等的人物畫,透過其明人樣式的發式、服飾等,即可見出畫家的遺民情志和故國之思。再如葉衍蘭、葉恭綽《清代學者象傳》中侯方域手握畫軸和魏禮手持展卷,說明二人也是工于書畫的,但后人很少注意其畫家身份;《象傳》中的洪亮吉肩負長戈,洪亮吉為學者、文臣,乍一看似難以理解,如參照其《萬里荷戈集》就會明了,洪亮吉曾因直諫被流放伊犁。從以上諸例,就可以看出圖像之于古代文學研究的重要性。

三、“語圖批評”與文學接受研究

圖像在文學傳播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在文學接受研究中相應地也具有不容忽視的價值和意義,大量的文學圖像是研究文學發展史和接受史的不可或缺的重要資料。我國古代以文學名作為素材的繪畫蔚為大觀,如《詩經圖》《離騷圖》《洛神賦圖》《桃源仙境圖》《唐詩畫譜》《赤壁賦圖》等,還有浩如煙海的各類文學作品的插圖。這些畫作以文學作品為藍本,融入畫家對原作的理解和再創作,可藉以探究文學經典的傳播和接受。如《紅樓夢》《水滸傳》《三國演義》等名著,刊行版本很多,插圖也種類繁多,對不同時期刻本的插圖進行比照研究,可以窺見其故事演化及傳播的脈絡。以《西游記》為例,從唐玄奘取經到《大唐西域記》,從印度史事《羅摩衍那》到《大唐三藏取經詩話》,從眾多“西游”戲到《西游記》的成書,再到種種“西游”續書,作家、畫家包括讀者賦予孫悟空越來越多的內涵,他逐漸成為“道義”的化身。這從各版本的插圖就可形象直觀地看出,孫悟空從一個充滿野性的猴子逐漸演化為一個超凡入圣的人?!段饔斡洝烦蓵?,其文本內容基本沒有變化,但是其插圖卻千差萬別,通過“語象”和“圖像”的對比,就會對西游故事的傳播、定型和接受有更深刻的理解。古代還有許多作家肖像畫,較具代表性的有《屈子行吟圖》《太白行吟圖》《竹林七賢》《陶淵明像》等。這些人物圖譜結合像主的人生經歷和文學成就,成為其形象寫真、精神氣度的綜合展示,而這些圖畫都基于畫家對于像主人格氣質和創作成就的接受。袁行霈先生就認為:“研究陶淵明的接受史,繪畫中的陶淵明是一個不可忽視的方面”[9](P.22)。他的《陶淵明影像———文學史與繪畫史之交叉研究》一書,通過考察歷代以陶淵明為題材的畫作,從另一個角度探討了陶淵明人格、文學的影響和接受。

四、“語圖批評”與文學史研究

長期以來,文字和圖像在文學史的研究中是極不平衡的,文學圖像很少出現在文學史研究視閾中,即便出現也一般只作為文字的圖解。然而,從文學發展的實際來看,圖像不僅僅是對文字的圖解,更包含著原作未言明的內涵和畫家的再創作,從而與文字形成互補的關系。近20年來,中國古代文學史的研究似乎經歷了較長時間的停滯,要走出困境,袁曉薇教授認為應當從文學圖像學的角度尋找突破口[10](P.75)。對中國文學史的圖像學研究是從圖像證史開始的。早在20世紀初期,以鄭振鐸為代表的一些學者就開始意識到中國文學史不應只有文字,還應包含影像資料,這樣才可以展現文學史的立體風貌。鄭振鐸的《插圖本中國文學史》率先嘗試用圖像志的方式敘說文學史,他主張應把許多“著名作家的面目“”書本原來的式樣”“人物或其行事”呈現給讀者,進而“得見各時代的真實的社會的生活的情態。”[11](P.3)全書附錄作家肖像、手稿、版本、書影等插圖百余幅,初步體現出將圖畫作為文學史組成部分的意識。鄭振鐸將文學圖像引入文學史研究范疇,向后世文學史家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楊義也主張在“大文學觀”下“重繪中國文學地圖”,其《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圖志》《中國古典文學圖志(宋至元代)》,一改往常文學史單一的、線性的敘述方式,運用“以圖證史、圖文互動”的文學史寫作模式,將大量的作家肖像、書信、手稿、書影、版本及演繹文學作品或描繪文學現象、文學活動的繪畫植入文學史中,使讀者對文學發展演變有了更為立體直觀的感知。近年來,這種文學史觀也逐漸得到學界響應,如傅璇琮《文學編年史》就倡導將“與文學鄰近的藝術樣式,如音樂、舞蹈、繪畫、建筑”等納入文學史觀照的視野,以呈現文學發展“立體交叉”的真實場景(《文學編年史的設想》)[12](P.625)。廖群《先秦兩漢文學考古研究》則利用考古發現的圖像資料或出土文獻來考察、解決文學問題。這些新的文學史研究成果實際上都是將圖像作為“可視證據”,用圖像敘錄的方式,對歷史真相和文學原貌進行視覺重建,進而展示一個立體的、多維的文學生態發展史,這對于打破目前文學史研究的僵局無疑具有啟發意義。

作者:邱林山 單位: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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