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中文期刊網精心挑選了古代雕塑考察報告范文供你參考和學習,希望我們的參考范文能激發你的文章創作靈感,歡迎閱讀。
古代雕塑考察報告范文1
自1934年秋開始,中國營造學社劉敦楨先生偕研究生莫宗江、陳明達、趙正之等先生,曾以平漢鐵路為中心,先后三次踏查河北省西部的古建筑。其中第一次踏查自1934年九月下旬出發,先至定興縣,調查城內元大德十年所建的慈云閣;次赴縣西二十五里同里鎮,測繪調查石柱村北齊標異鄉義慈石柱,再由同里往易縣,經過燕故都北部,于易縣逗留近半月,先調查測繪城內開元寺,及西關外千佛塔、圣塔院塔,次赴縣西興隆莊測繪清西陵及附近的凈覺寺、雙塔庵諸塔。歸途自易縣至淶水,調查測繪城內大明寺,及城外西岡塔,水北村唐石塔等。其間曾赴淶水西北石龜山遵化寺及釜山靈泉寺二處考察,并于靈泉寺發見金大定=十二年祖公禪師壽塔,最后由淶水往涿縣,調查城外普壽寺,和城內智度、云居二寺磚塔,返回到北平,往返共計二十余日。第二次考察則始自次年1935年的五月三日,劉敦楨先生偕研究生陳明達、趙正之等先后考察保定、安平、定縣、曲陽、正定等地古建筑遺構數十處,行程約計月余。第三次考察是在1936年的十月,劉敦楨先生偕研究生陳明達、趙正之先后調查、測繪了涿州、新城、行唐、邢臺、大名、磁縣等地二十余處建筑遺構。在上述三次古建筑考察之后,劉敦楨先生于《中國營造學社匯刊》曾發表有《河北省西部古建筑調查紀略》、《河北省北部古建筑調查記》、《定興北齊石柱》、《易縣清西陵》等著名論文。
多年后,正是憑借著這些田野考察工作所掌握的第一手資料、所取得的基本認識,莫宗江先生于1979年寫下了《淶源閣院寺文殊殿》一文,在通過個案分析提高對中國古代建筑設計理念的認識方面,為我們留下了一個杰出的研究范例;而陳明達先生在專力研究《營造法式》之余,又觸類旁通,對鞏縣石窟寺、天龍山石窟、響堂山石窟等北朝晚期的石窟藝術做了進一步的探討,所著《北朝晚期的重要石窟藝術》,在闡釋北魏至隋唐的藝術風格演變及其原因方面,取得了很重大的學術成果。
2006年11月初,為紀念中國著名建筑史學家、建筑教育家劉敦楨先生的110周年華誕,建筑文化考察組進行了以劉敦楨先生主持中國營造學社河北古建筑調查路線(1934~1935)為主要線索的歷史建筑遺存考察,其簡略調查報告已于《建筑創作》2006年第12期刊載。因前次行程計劃調查范圍以河北正定、保定、定州、定興等地為主,故考察期間有諸多重要史跡只能略過,未及踏訪。
近期為配合建筑文化考察組編輯整理《莫宗江存稿(一)》之工作,本組主要成員于2007年1月27日――29日又以淶源閣院寺為重點,連續考察河北淶水、易縣、淶源、邢臺、涉縣等地的歷史建筑遺存,此行或可補充去歲行程之不足。參加此次考察的本組成員有金磊、劉志雄、李沉、陳鶴、殷力欣、溫玉清等六人,往返行程近千余公里,先后踏勘歷史文化遺存十余處,重點考察的歷史建筑遺存計有: 淶水城隍廟大殿、西岡塔、三義廟大殿、鎮江塔;
易縣:龍興觀遺址及道德經幢、圣塔院荊軻塔;
淶源:閣院寺文殊殿、天王殿、藏經閣,
涉縣:媧皇宮、艾葉石窟等。
本組以中國營造學社1930年代的調查為線索,前次所踏訪的諸多歷史建筑遺存保護狀況相對較好,雖亦有建筑本體毀失的情況,但終有遺蹤可覓,而遺跡也無存者尚不多見:而此番考察所經淶水、易縣、淶源、邢臺諸縣,當年營造學社所調查測繪的大量史跡,本體毀圮無存者甚多,而連遺址亦無從尋訪者,十之八九也。個中緣由,頗為耐人尋味。
須說明的是,本組先后兩次進行河北省內歷史建筑遺存考察,多以當年中國營造學社之調查路線為參照,追隨營造學社田野調查之行跡。行程中并意在初步探索歷史文化遺存與當代社會生活的關系等諸多問題。此行諸縣與前次踏查相比,更為閉塞偏僻,原本極其豐富的文化遺存卻多由于歷史原因及當下經濟狀況不佳,基層文物保護非常薄弱,其保護狀況堪憂,鑒于此,呼吁相關部門予以關注和重視。
以下即為本次調查之行程簡述及考察報告紀略:
北京――淶水――易縣――淶源
2007年1月27日(第一日),時已近正午,沿京石高速公路南進,過高碑店,轉道至淶水方向。先于道旁小館匆匆用過午餐,繼續趕路。約下午一時,抵達淶水縣城。因昨日事先與淶水文物保管所接洽聯絡,蒙其所長及同仁熱情指引,故省去諸多道途中的不便。縣城規模不大,轉過城中幾條破落曲折的窄巷,始見位于城東北一隅地勢高拔之處的淶水城隍廟。
1.城隍廟大殿
大殿面闊、進深均為三間,懸山灰瓦頂。殿之前檐出卷棚抱廈三楹,故覺此殿進深頗大;因大殿山墻及四圍檻墻多已傾圮,愈顯其梁架之高峻。大殿山面搏風版下緣于諸桁端部施長版狀懸魚(惹草)一列,以封護桁之端部亦兼作裝飾,形制尚有古意。粗略觀其內部梁架結構,殆為明清時期之遺構,加之其梁枋多為草架,未經細致加工,應為民間匠師做法之體現。淶水城隍廟大殿后設有屋舍三楹,與大殿相隔甚近而體量卻遠遜于大殿,其硬山磚墻及滿布灰瓦多與當地普通民居無異,但細觀其正脊、墀頭等部遺存之裝飾,頗為精細地道,似為城隍廟之寢殿。另外,城隍廟大殿西側尚存所謂呂祖殿三間,已破敗不堪,幾近廢圮。淶水城隍廟大殿雖列為河北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其保存現狀卻甚為不佳一則建筑本體岌岌可危,殘損嚴重,二則因當地文物部門無力從事保護及修復工作,而地方民眾卻在積極多方募集資金,自愿組織整修,甚至成為其保護之主導。諸如此類文物保護的失察而民眾“好心辦壞事”之事例,于國內當下的文物保護領域較為多見。
調查城隍廟事畢,由淶水文保所同仁引路,驅車繞過縣城鬧市,遂轉至淶水舊城之外西北約三里許的西岡塔。停車四望,郊野靜寂空曠,孤塔寒林,愈顯古拙蒼涼。
2、西岡塔
平面為八角形,為十三層密檐樓閣式磚塔,通高約近四十米余。八角形磚砌塔基端莊峻拔,臺基上為仿木構建筑的首層以及上施密檐十一層。此塔建造之確切年代已從考證,其形制特征亦多見于遼金時期同類磚石密檐塔中,殆為遼金遺構無疑。
西岡塔之密檐頂部收進甚多,與其它遼金密檐塔相較,形制較為特別密檐頂部之十二至十三層間距較大,亦為正向四面辟有券門,八隅各施圓柱,下置覆盆式柱礎。柱上承托普拍枋及斗拱,除補間鋪作外,余皆與第一層同,惟其材分略小而已。十三層檐之頂部為八角形攢尖,其上設有塔剎,惜大部己毀,僅遺存八角形基座殘部。此外,西岡塔現存期間遭受日軍炮擊所遺留巨大彈洞多處,是否已經危及塔之結構安全,殊未可知?本組建議將來進行此塔修繕工程之時,應對此詳細計算評估,盡量保
留這些遺跡以警示后人。
調查西岡塔畢,未及停歇,即刻驅車十余公里,至淶水縣城西北之婁村鄉水東村西,在已干涸的清水河東岸之黃土岡阜上,始得見鎮江塔。
3、鎮江塔
亦稱水東塔,平面呈正方形,約計三米見方,通高十四米余,為七層密檐式磚塔。塔之首層南向辟券門,券臉門楣以漢白玉雕刻而成,其上減地浮雕蔓草花紋,內鐫刻楷書“南無十方諸佛,南無萬萬尊菩薩,南元西方極樂世界”等佛教偈語。券內置青頁巖石檻框,右框上陰刻“萬歷二十三年重修”等題記。據說塔內曾設佛龕,惜今之佛像已無存。塔身七層密檐以磚砌疊澀托出,磚角向外交錯砌筑形似蓮瓣,多與明清磚石建筑中常見之“菱角牙子”形制相類。塔剎施以八角形剎座,上托雙層蓮瓣及葫蘆形剎尖。鎮江塔始建年代不詳,據民國初年傅增湘、周兆庠二先生所著《淶易游記》,考證其為唐塔,不知當時其說依據何在?初覽此塔與西岡塔等遼金諸塔形制迥異,覺其形制古樸,多與現存唐代諸塔風格相近,但細觀其拱券、疊澀樣式及銘文等部,似多為明清以來之常見手法,大致推見唐塔之論不足為證。較為合理的解釋或可此塔始建于唐,因塔之規模不大,加之地處偏僻,雖經后代重修改建甚多,但其間卻有較多遺存早期佛塔風格之可能。
鎮江塔在劉敦楨先生所著《河北西部古建筑調查記略》一文中并未提及,而應與此塔相毗鄰,劉公在同一文中進行詳細調查記錄的水北村唐石塔,今卻杳然無存,僅劉公敘述文字及照片數幀猶在“塔東向,方形單檐,從臺基至覆缽,約高2m余。臺基系以整塊巨石雕制,雖年久剝蝕,仍可辨出原來形狀,系疊澀三層……其上忍冬草雕飾及覆缽形狀,悉與云岡石窟所示式樣符合。覆缽中央有圓穴一處,當然足裝置剎桿或寶珠而設的。就式樣言,我們所知道的:只有房山縣石經山上的單層石塔和此塔完全一致。可惜后者建造年代無確實紀錄,在建筑史上,似不及此塔出處翔實足供參考,甚望當地人士予以周到的保護。”
鎮江塔西水西村內有三義廟,現僅存正殿三楹,單檐廡殿,前檐出卷棚抱廈多與淶水城隍廟大殿類似,檐下未施斗拱,觀其梁架結構及殘存部分彩畫,應為明、清所構。
淶水境內尚有慶化寺花塔、皇甫寺塔、金山寺舍利塔等遼金遺構,因行程緊湊,山區道路不便之故,未及踏查尋訪。
離三義廟大殿,遂與淶水文保所同仁道別。繼續驅車西行約半時許,駛進冀西山區,入易縣境不久,即轉至易縣縣城內。與去歲年末本組踏訪調查的古城正定一樣,中國營造學社造訪易縣以降,在諸多中國建筑史研究著述中,易縣亦是聲名顯赫的著名之地,不可小覷。但與正定積淀深厚的歷史建筑遺存相較,當年營造學社調查測繪的諸如易縣開元寺三殿(觀音殿、毗盧殿、藥師殿)、泰寧寺舍利塔、白塔院千佛塔等遼金遺構,卻在短短的幾十年間灰飛煙滅,蹤跡皆無,至為惋惜!今之易縣境內燕下都遺址、清西陵、唐龍興觀道德經幢、圣塔院荊軻塔、雙塔庵東西雙塔等重要歷史文化遺存,或可窺其淵藪。
縱然先前已知易縣之開元寺、千佛塔、泰寧寺塔等諸多遺構皆已不存世,但本組仍以劉敦楨先生《河北西部古建筑調查記略》中所載照片與敘述文字為線索,按圖索驥,甚至還多少抱有一絲幻想,哪怕是僥幸能夠尋著遺址或是殘存的支磚片瓦,也算不枉來易縣一遭。費盡周折,多方打探尋訪,終也不得要領,可謂遺蹤難覓,只好作罷。無奈之余,穿過易縣城內數條崎嶇不平的狹巷,于城南一片荒蕪菜園之內,先行踏查龍興觀道德經幢。此幢俗呼“八棱碑”,又名“唐玄宗注道德經幢”,位于易縣城內龍興觀遺址內。
龍興觀自唐以降,屢有興廢,后于清末民初廢棄,現僅存遺址內碑刻數通及道德經幢。此幢唐開元二十六年建,通高約6m,分幢座、幢身、幢頂三部分。除幢頂為青石外,其余皆為漢白玉雕制而成。幢座為石雕仰蓮,徑約一米余,蓮座下方形平臺似為近世以毛石砌筑。幢身由兩整塊漢白玉雕刻墩接而成,高約4m余,平面為八角形。幢身自東面由左向右鐫刻正楷大字豎書“太上玄元皇帝道德經大唐開元神武皇帝記”(總計十八字,分占三面,每面兩行,共六行,行三字)。幢身其余五面鐫刻有開元二十年十二月十四日玄宗皇帝頒發崇尚《道德經》之敕文,計二百零五字。經幢各面依次鐫刻老子《道德經》八十一章。幢尾題“易州刺史兼高陽軍使賞紫金魚袋上柱國田仁琬奉敕立”、“開元二十六年歲次戊寅十月乙丑朔八日奉敕建”。據史籍載,此幢原本不是龍興觀舊物,先于唐開元二十六年(738年)立于易縣城西開元觀(現已不存),后于南宋乾道五年(1169年)遷于現址。有唐一代,李姓為國姓與老子同,遂尊其為始祖,至高宗追尊老子為太上玄元皇帝,崇奉道教達及鼎盛。玄宗于開元二十一年(733年)親注老子道德經,頒行全國,并命各州縣營造經幢鐫刻道德供人誦讀,以示彰顯。推測易縣今存之道德經幢應為當時之遺構。今存此幢亦是校譯《道德經》的重要史料,為歷代為金石、書法、宗教諸界所推崇,其幢身底部多有歷代名士題記。經幢鐫刻五千言,字體剛勁飄逸,圓轉流美,自是體現唐代書風的上乘之作,傳為唐代書家蘇靈芝所書。雖然此幢并無記載蘇氏名款。但比較之以易縣現存蘇氏所書《易州鐵象頌》、《夢真容碑》以及存于保定古蓮池的《田琬德政碑》之書法來研究,此幢書法與蘇靈芝手筆相類之處甚多。
易縣今存道德經幢系第四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其保存狀況較為完好,惟近歲文物部門對經幢實施加固工程,建方亭覆蓋經幢加以保護,亭之設計建造粗糙簡陋,尺度逼仄失宜,甚為影響幢之觀瞻。
粗略記錄道德經幢形制及主要題記畢,蒙田間勞作的當地老者指引,前往踏查龍興觀之遺跡。步行至經幢北側一丘岡之上,此地即為龍興觀遺存之舊跡。四望皆為早已收獲過的菜地,荒草凄凄,寂靜無聲,一株古柏,數通古碑,矗于斜陽之中,意境更見蒼涼。簡要記錄遺址內碑文概略,多為元明以來重修龍興觀之記載,其間有一通元代至元年間的圖碑,清晰鐫刻當時龍興觀之格局及規模,甚為珍貴。
調查龍興觀遺跡及道德經幢畢,未及稍事休整,遂即驅車出縣城西關外,行過約五里許,前往荊軻山踏查圣塔院之“荊軻塔”。蒼茫四合的暮景之中,過風蕭蕭兮之易水。停車遠眺,南望燕下都武陽臺、望景臺、九女臺故基,與連綿的群山相映,若斷若離,時隱時現。故壘西邊,殘陽如血,聯想起悲壯的荊軻故事,時而清澈,時而恍惚。有詩仙李太白吟詠燕都遺跡之詩云:“誰知數尺臺,中有萬古情,區區后世人,尤愛黃金臺?!?/p>
暮色漸濃,車已轉至山間,沿蜿蜒山徑緩慢前行。不遠之處的岡阜上面,以深色遠山為底景,忽見形制古拙蒼勁的塔影不期而然地閃過,掩映在遠山空谷之間,真是美麗至極。這些都成為疲倦行旅中驚鴻一瞥樣的欣
喜與愉快,至今令人追憶不已。
荊軻山又名血山,據傳為荊軻故里。上崗上有圣塔院磚塔一基,又名荊軻塔,八角十三層,其主要形制及細部特征與先前調查所見淶水之西岡塔甚為相近,又因易縣淶水兩地相距不遠,此二塔應當屬于同一地域及年代系統,故在此不再贅述其詳。由塔身整飭劃一的密檐疊澀及城堞狀踏道護欄,或可知此塔應于近歲進行過整修。尚須指明的是,上世紀三十年代劉敦楨先生于此調查時,認為此塔之平坐下施青石間柱一列,其位置亦與平坐拱斗棋并不一致,以致失去木構建筑原本的意義,而因間柱之間的雕飾也多為淶易其余諸塔所未有,以其雕刻手法推測此塔至少在明萬歷六年重修一役改建甚多。然今日所見,塔基平坐以下部分有近歲維修時遺留的明顯痕跡,大劉公當年曾經提及的相關問題卻已杳無蹤跡,是否明萬歷重修時添補的雕飾皆蹤影全無?是否近歲維修以磚制素面壹門式樣替換,殊未可知?
此外,塔前今存清康熙碑及殘幢,而當年劉敦楨先生考證荊軻塔之建造年代的《大遼重修易州圣塔記》碑亦不見蹤跡,至為可惜。劉敦楨先生在其《河北西部古建筑調查記略》中考證荊軻塔建造年代的一段文字,或可窺見大劉公嚴謹縝密學風之一斑。先生于細微之處入手,逐絲剝繭,條分屢析,層層遞進,縝密謹嚴,至今讀來,如沐春風,令人感佩:“此塔年代據式樣推測,似建于遼末?但塔前《大遼重修易州圣塔記》末行,題‘宋干道二年歲在癸未五月己卯朔二十四日建施主劉楷’二十余字,極不可解。案宋孝宗干道二年(公元1166年)五月朔為丙戌癸卯,與碑中干支不合,且其時河北久為金有,遼人西遁,宋止朔亦不及此,顯與事實乖謬??娝囷L《金石記》謂遼天祚帝干統三年(公元1103年,宋徽宗崇寧二年)五月朔,恰為癸未己卯,疑碑中干道為干統之誤‘宋’字乃后人所加,其說比較可信,然二年亦應改為三年,始能完全符合。此外同縣開元寺觀音殿內,藏有遼道宗大安二年(公元1075年)劉楷等所造興國寺經幢一通,先于干統三年約二十余載,也許與施建此塔的劉楷同為一人,殊未可知?果爾,可為此塔建于遼末之又一證見?!?/p>
因轉道至荊軻塔之山道頗費周折,待折返易縣城內之時,不覺間已是暮色蒼茫,滿城燈火矣。行程甚緊,不容停留,又加之山區行車不便,諸如燕下都遺跡、雙塔庵東、西雙塔等史跡,均不及取道造訪,甚為遺憾。
是夜十時許抵達冀西小城淶源。半日行程頗感緊張和倦意。
淶源――唐縣――滿城――邢臺――邯鄲
2007年1月28日(第二日),晨五時即起,窗外北風蕭蕭,關外山城自是寒氣襲人。悉數準備今日調查閣院寺文殊殿之所需資料。就早餐畢,收拾行李啟程。因昨夜宿處僅距閣院寺一箭之遙,展七時未到,即已驅車至閣院寺山門前。見寺門未開,高聲喚醒看門人,大致說明來意,承蒙淶源縣文保所諸位同仁熱情接待,遂順利進入寺內進行調查與攝影。
須說明的是,淶源閣院寺文殊殿是由馮秉其、申天兩位先生撰寫《新發現的遼代建筑――淶源閣院寺文殊殿》一文最初予以介紹的,此文發表于1960年《文物》第8、9期。大約三十年前的1979年,著名建筑史家、清華大學教授莫宗江先生曾偕研究生對閣院寺文殊殿進行過詳細的測繪和調查,其后發表有《淶源閣院寺文殊殿》一文,影響甚大,應是迄今為止對此座遼代遺構最為細致深入的研究。而此行踏查淶源閣院寺之主要緣由即與此相關。因近期本組正在編輯《莫宗江存稿(一)》,此行淶源的主要工作也即為書中《淶源閣院寺文殊殿》一文補拍相關照片作為插圖。其間計劃還與當地文物部門溝通,便于展開后續研究工作。今日行程安排甚緊,計劃只有半天時間。所幸本組攜有莫公論文可于文殊殿內隨時參閱,指教迷津。而本文關于閣院寺文殊殿之內容,則從莫公論文中獲益頗多,亦可視之為本組重溫和學習莫公《淶源閣院寺文殊殿》一文的讀書報告。以下即為淶源閣院寺文殊殿現場踏查記略:
淶源閣院寺又稱為西大寺,歷來為淶源八景之一。寺內除遼代遺構文殊殿外,所存其它建筑如山門天王殿、藏經閣等已經明、清重修及后來改建,其舊有格局已不完整。
文殊殿之平面近于正方形,面闊三間,進深六椽三間,殿內只用兩根內柱。正面三間為是欞花格子門窗,背面心間安裝雙扇版門,其余各間均封護磚墻。據言殿內原設大型塑壁。塑壁前的佛座之上為騎獅文殊大像,兩側為脅侍像。佛座左右設有護法神將。此外,東西山墻內側各筑佛座,上列羅漢像。惜殿內塑像和塑壁連同佛座,均已毀失無存,空余一座空蕩蕩的大殿。
文殊殿心間所施兩付梁架為六架椽,采用“四椽對乳,用三柱”的構架形式。僅憑兩根內柱伸至平梁下大斗底端,交接關系簡單明了。關于閣院寺文殊殿梁架之特點,莫宗江先生曾在其《淶源閣院寺文殊殿》一文中分析道“這個梁架很特殊的是幾道主要的梁,都是梁的斷面寬到3:2以上,看起來就像是金、元建筑那種類似原木的斷面,這是在所有現存的遼代實例中沒有前例的。并且在平梁、三椽和乳、搭牽的下面又都更加了一道足材的襯梁,這幾道梁用料的斷面就更遠遠大于所有遼代的實例。更不可理解的是,在橫斷面上可以看到上述的這些梁的高度仍是按照遼代常見的比例制作的,可見工匠是熟悉當時梁常用的比例和做法的,但梁本身斷面的寬度已遠大于當時的比例,為什么還要再加襯梁?遺憾的是我們測繪時沒有檢查過這些梁的木料,不知是否由于這些梁所用的是強度不夠的木材,才會盡量加大梁的厚度,又下面再加一道襯梁:在這個報告中就只能存疑了?!?/p>
在現存遼代遺構實例中,閣院寺文殊殿與本組去年所踏查的新城開善寺大殿兩例為進深六架椽,也均為“四椽對乳”的構架。惟文殊殿之內柱直抵平梁下坐斗底,三椽和與之所對搭牽的梁尾可直接與柱相交接;以此兩個非常相似的遼代木構梁架實例比較,文殊殿諸梁高度及做法基本上與開善寺大殿一致,而新城開善寺大殿諸梁之斷面比例均在遼代常用2:1至3:2之間,未施繳背或襯梁。類似閣院寺文殊殿平面近于方形的三開間殿宇,多為歇山九脊殿式。其兩梢間之中,各施一副平梁及屋架以承托加出歇山部分的結構,應為此類殿宇之最常見結構。惟此殿之特殊之處是于兩山丁之上,搭牽之下施一道足材襯梁,頗似由三道梁疊成的井干式之木墻。此種做法于其他遼宋實例中并不多見,因為承托歇山部分平梁屋架和出際部分的重量,只用乳搭牽也可勝任。而文殊殿兩山面之丁后尾架于四椽正中,上述梁架做法實則增加了四椽的荷載負擔,略顯出此殿之梁架結構較其他遼代實例粗拙笨重。
閣院寺文殊殿雖為三開間殿宇,但其間架尺寸比常見之五開間大殿還大,實則為大型殿閣的尺度,其用材
大小為26cm×17cm,與遼代木構實例大同善化寺大殿及應縣木塔用材相當,或可相當于宋《營造法式》中二等材之標準。且其棋高14cm,約為材高的8/15,在遼代木構實例中堪稱比例最大。此殿內補間鋪作采用出四跳華棋直托至下平棋,斗棋總高竟達到下檐柱高之6/10,更顯出斗棋在此座結構中的突出位置。
關于此殿斗棋之形制特征,莫宗江先生《淶源閣院寺文殊殿》一文中有詳細論述,在此從略。惟可值得注意之處有三:
其一,此殿柱頭鋪作于前檐、后檐、山面三種外跳均可歸納為“五鋪作,兩卷頭、偷心造”:里跳則各隨結構需要,隨宜加減;鑒于各間補間鋪作里跳出四跳至下平棋下,因而所有斗棋里跳第二跳上加出橫棋和素枋,四面聯成周匝之“鋪作層”,可視為早期木構縱架結構之遺存。
其二,此殿各間均施補間鋪作一朵,以柱頭枋開始出跳,其下棋眼壁部位施以駝峰、蜀柱及以較小大斗承托柱頭枋挑出之華棋。補間鋪作于外檐出兩跳,上托替木承撩檐棋:于第一跳上施有裝飾性的翼形拱,里跳連出四跳華拱直至下平棋襻間之下;其在第一跳上施翼形棋,第二跳上又加出瓜子棋和素方,整組做法幾乎與應縣木塔第五層內槽的補間鋪作完全相同。上述補間的組合形式尚未發展至由闌額、普拍枋等組成完整的補間鋪作,應為較早的形式。
其三,此殿轉角鋪作上又加出與角華棋正相交的“抹角棋”的做法,在今之所存遼代木構的諸多實例中,僅余薊縣獨樂寺山門外檐做法與之相類,其余皆為從坐斗即施抹角兩跳斜拱,已是發展至遼代后期更完整的對稱形式。在唐代大量壁畫直到晚唐的建筑遺構中,尚未有抹角棋之例證,彌可寶貴。
閣院寺文殊殿與獨樂寺山門之轉角鋪作,均為第一跳華棋上施以橫拱以承托上面的抹角棋,即將原是偷心造的做法發展成為計心造,變成每一跳上均出橫拱。而文殊殿補間和柱頭鋪作第一跳上所出現的裝飾性翼形棋,推測應為協調轉角鋪作所出計心橫棋所增加的裝飾?然獨樂寺山門之柱頭和補問鋪作卻均作偷心造,由此或可窺見斗棋從偷心造逐漸發展成計心造的之發生演變過程;再者,無論其他遼代木構實例,抑或從初唐到五代皆無斗棋用計心造的例證,而終至十世紀初宋《營造法式》中出現以“計心重棋造”補間鋪作為全部斗棋制度的基礎,并由此一直貫穿至明清官式建筑。綜上所述,閣院寺文殊殿之斗棋愈顯其在劃時代演變發展過程中的珍貴價值。
此外,閣院寺文殊殿之門窗裝修、彩畫、瓦飾、壁畫諸方面尚有許多可以深入探討的問題,因篇幅所限,本文暫時從略。幸有莫宗江先生所著《淶源閣院寺文殊殿》一文,其研究縝密,論述甚詳,可供各方參閱。而其中關于閣院寺文殊殿之建造年代,尤顯功力,甚為精彩。我輩雖寒窗苦讀,至今不敢有一日之荒廢,仍感望塵莫及。
按計劃調查文殊殿約計半日,不覺已時近正午。原計劃今日下午還將奔赴冀南邢臺、邯鄲、涉縣等地踏查,雖有淶源文保所諸位同仁熱情挽留,但也不便久留,只好告辭。太行山東緣之崇山峻嶺間的道路,頗不順暢,因此決定轉道保定重返京石高速。
自淶源道經唐縣、順平、滿城諸縣至保定途中,仍約有近150余公里的崎嶇山路。出插箭嶺、金山口長城,過走馬驛,渡拒馬河、唐河,越倒馬關,極目之間雄關漫道或因今歲冬暖,懸崖百丈寒冰猶在,腳下卻是山澗溪水清泠,寒林蕭瑟而不失平遠氣象,如置身李成畫境。時近正午,峰回路轉,河面寬闊、波光粼粼,層巒疊嶂,又似王孟?!扒Ю锝綀D”之絢爛瑰麗。
時近黃昏,始至邢臺。與昨日于易縣城內之心態相似,雖知營造學社調查測繪邢臺城內的諸多史跡,均已無存,但本組仍以劉敦楨先生《河北、河南、山東古建筑調查日記》中的調查線路為參照,總是設想哪怕能夠尋得一絲一毫的遺跡也好罷。偌大邢臺城內,劉公文中詳細記載的開元寺何在?凈土寺何在?天寧寺何在?天寧寺塔院墓塔群何在?諸多形制各異的唐宋塔幢何在?總是事與愿違,眼見天色愈漸晦暗,心情也愈漸焦灼沉重;風沙驟起,更費周折,卻無人回應。今日市井的熙攘抹去了歷史,一切似都不關乎歸家人群漠然的行色匆匆7
或許史跡無存并不可怕,惟有文化湮滅時遺下蒼涼孤獨的背影卻真正讓人萬念俱灰,劉敦楨先生七十余年前對于邢臺史跡調查后所留文字記述實為非常珍貴的資料,當為后世之人所鑒。
踏尋邢臺城內史跡無果而終,已在燈火闌珊之時。雖因事先調整計劃明晨再赴涉縣,但也不容休憩,連夜兼程,直奔邯鄲而去。
是夜九時許,抵邯鄲城內。
整日行程約計600余公里,其間且多有坎坷山路崎嶇。一日之內,感受卻也紛繁變幻,多有欲說還休之感。有閣院寺文殊殿前獲益良多的如沐春風,有領略太行山間冬日風光之愉悅,亦有邢臺城下風沙彌漫之沉重與晦澀……
邯鄲――涉縣――北京
2007年1月29日(第三日),按昨日所訂行程計劃,今晨六時起,未及早餐,即離邯啟程。
出城之時,晨光微曦,街燈搖曳,一路西行直奔涉縣。
約一個小時多的車程,抵涉縣城內。遂與涉縣文保所接洽,蒙郭祿堂先生引路,逐一踏查媧皇宮古建筑及其附近的北齊石窟、刻經等史跡。 媧皇宮,俗呼“奶奶頂”,位于涉縣西北約十公里中皇山絕壁之上,座東向西,概分其為上,下兩部。山上為媧皇宮之主體建筑依山就勢而建的媧皇閣,兩側置梳妝、迎爽二樓,另有鐘、鼓二樓南北相峙,其余山門、牌坊等亦依山勢布置,皆為明清遺構。媧皇閣三層俱系面闊五間,進深三間,俗稱“三閣樓”,舊志所載“倚巖鑿險、結構凌虛、金碧燦然,望若霞蔚”。閣之通高約二十余米,歇山頂,布綠色琉璃瓦并剪邊。其基為石券,前設檐廊,外砌石制勾闌。一層日清虛,二層日造化,三層日補天,檐下斗棋為七踩三昂、三踩單昂、五踩雙昂等,并無殊異之處。此座歇山三層大閣,背依斷崖,面臨深澗,頗為壯觀,與女媧傳說關聯,更平添幾多仙山樓閣之意境。
“三閣樓”之西一箭之地,有北齊刻經和兩個造像窟室,皆依崖壁雕鑿??呤彝鈧扔蟹履鹃T廊痕跡,與響堂山諸窟相類。此門廊雖殘損難辨,但后世所加磚墻門窗,頗似宋代做法,其斗棋、直欞窗等,似可與《營造法式》參照,亦彌足珍貴。
離開媧皇宮,仍有郭先生引路,經一小時山路的顛簸,始見為雜草、荊棘、樹木所掩蓋著的艾葉石窟。此窟恰為郭先生作文物普查時的發現,對此潛心研究多年,茲抄錄其調查記如下:
“艾葉蛟石窟位于涉縣城西北23,5km的偏城鎮艾葉蛟村東南約1000m的海撥567m的象山山腰……始鑿于北齊,座東面西,占地面積為5,64m??咂矫婊境史叫危瑢?,30m,深2,45m三面鑿壇。正面壇上原有造像五尊,均為圓雕,僅存像座。窟內北壁雕一佛
二弟子,本尊坐佛高1,34m,頭殘,桃形頭光,頭光下有舉身背光,身著袈裟左手放置于左膝上,已殘,原似施與愿??;右手上舉,已殘,原似施無畏印結跏趺坐于圓形束腰座上。二弟子分立左右,頭均殘,桃形頭光,身披袈裟,雙手托蓮置于胸前,雙足赤立于覆盆形臺座上?!?/p>
依筆者管見,窟內雖各像均已殘破,但其藝術風格卻屬典型的北齊樣式:本尊像肩略寬,衣紋簡潔、刀法洗練:弟子像則是瓶形身軀,雖身體比例略嫌短粗,但自有一種沉穩的韻味。很值得注意的是:此窟門外側殘存有帶櫨斗的門柱痕跡。
按史料記載,自北魏末年起,高歡在晉陽專權(公元532年),兩年后即擁立元善見為東魏帝,遷都鄴城,十六年后,高洋廢東魏帝建立北齊王朝(公元550年),再二十七年,北齊為北周所滅(公元577年)。故從時間看,雖跨越三朝,從山西太原到河南安陽一帶,包括河北磁縣響堂山和今之涉縣,均為高歡、高洋的勢力范圍,其政治影響也波及宗教及其相關的藝術樣式、風格。天龍山石窟、響堂山石窟,實為皇家經營(響堂山石窟干脆就是北齊帝陵),十分重視外觀形制的華貴氣派,故以崖壁巖石雕鑿模擬木結構建筑,形成有碩大斗棋的門廊,是此兩處石窟群的特色。涉縣諸北齊窟龕,地處兩地之間,雖屬民間經營,風氣所及,也十分重視大門外觀的建筑配置。不過,艾葉岐石窟門柱從位置、比例上看,均無法形成南響堂山第7窟那樣的三間門廊,僅僅流于裝飾而已。自然,與天龍山、南北響堂山諸窟相比,這自是缺乏那種皇家經營的華貴氣度,但其顯著的民間風格,似乎更能說明北齊一代一反北魏程式,重新回歸兩漢厚重風格的做法已然深入人心。
除媧皇宮崖壁之北齊刻經造像及石窟、艾葉岐石窟外,據涉縣文保所郭祿堂先生介紹,尚有林旺石窟可確認為北齊,另有堂溝石窟屬隋唐時期。惜行程倉促,只好割愛。
治中國古代雕塑史者大都知道,在北朝石窟造像遺存中,以北齊時代(公元550-577年)最為少見,而這短短的二十七年間,卻恰恰是帶有理想主義色彩北魏佛教藝術風格向隋唐寫實風格轉變的關鍵時刻。
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