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藝術研究范例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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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藝術研究

文學藝術研究范文1

一、對文學藝術與儀式關系的研究必須將考證與邏輯推理相結合,才能更有利于問題的深入。當我們把文學藝術的發生置于人類精神發展演化的過程中去分析,那就可以發現,作為人類一種獨特的精神現象,文學藝術的誕生是離不開儀式活動這個環節的。盡管勞動實踐起著終極作用,并必然涉及多種起因,但是,唯有儀式活動才真正孕育了文學藝術。正是儀式開啟了真正意義上的人類精神活動,也為文學藝術的誕生提供了決定性條件。

在談到原始儀式時,哈里森認為,原始人最初是沒有“精靈”這個觀念或概念的,他們根本不可能有抽象的思想,在他們心靈中,抽象性是格格不入的。①

心有所感,情動于中,于是不由自主地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這種舞蹈往往因為其中一位跳得格外出眾而被推舉為帶頭人、領舞者,這個領舞者就是最初的“道成肉身”,逐漸成為儀式參與者的偶像,他的有血有肉的人格為后來的人格化過程提供了雛形。在儀式活動中,領舞者成為凝聚集體激情的焦點和核心,整個活動都圍繞著他展開,他成為儀式的靈魂。他的形象因此深入人心,被銘記不忘。年復一年,這種印象被不斷重復和再現,終于從一個真實的人轉變為人們記憶中的意象,成為一個精神造物。“正是知覺的周期性重復,使一種持久的抽象化、概念化過程成為可能”,“周期性的節日締造了一個神,一個盡管并不是永生不死卻能死而復生的神?!?43-44)需要補充的是:這位領舞者,他應該同時是領唱者,由于是儀式參與者注意的核心,在他身上也就集聚著參與者熱切的期待和愿望,隨著儀式周期性重復,真實的人漸次被淡忘了,這個凝聚著參與者期待和愿望的意象逐漸轉化為一個抽象觀念,一個寄托了參與者的期待和愿望的神靈。必須強調的是,只有在原始儀式的“集體性”活動中,這種轉化才可能發生。在這個亦歌亦舞的儀式活動中,參與者的情緒相互感染著,相互激揚著,并由此構建了激情和力量的漩渦。正是在這個漩渦中,每個參與者的情感和欲望被高倍數放大了,日常的感覺閾限被突破了,儀式空間中的一切都因此發生了轉變,那位領舞者(領唱者)的意象也從平常的對象轉變為“非凡”的對象,一個離開集體性儀式活動,離開這個空間就無從感知,無從體驗,也無法理解的“非凡”的對象。在儀式活動周期性重復過程中,一方面這個領舞者(領唱者)的表象被抽象化了,另一方面它又不斷得到強化、“非凡化”,神靈也就因此降生了,儀式空間也因此成為神圣空間。離開儀式的集體性活動,這一轉化絕不可能發生。

②這位領舞者(領唱者)既是日常生活中的“人”,又是儀式活動中不同凡常的“神”,而這對于依循互滲律來思維的原始人來說,既是自然的,又是神秘的。

王國維《宋元戲曲考》考釋了中國戲曲之起源:古之祭必有尸。宗廟之尸,以子弟為之。至天地百神之祀,用尸與否,雖不可考,然《晉語》載:“晉祀夏郊,以董伯為尸?!眲t非宗廟之祀,固亦用之?!冻o》之靈,殆以巫而兼尸之用者也。其詞謂巫曰靈,謂神亦曰靈;蓋群巫之中,必有象神之衣服形貌動作者,而視為神之所馮依;故謂之曰靈,或謂之靈保。

《東君》曰:“思靈保兮賢姱?!蓖跻荨墩戮洹?,訓靈為保,訓保為安。余疑《楚詞》之靈保,與《詩》之神保,皆尸之異名。

(5)王國維提出的“宗廟之尸”即祭祀儀式中由子弟裝扮成祖先之形象。開始,“尸”是由死者子弟裝扮的,而后轉由專職化的“巫”來擔任,故曰“巫而兼尸之用”。而“巫”即“靈”,也即“神”。

所以,尸、巫、祖先、神靈是相通的。從中,我們可以推知,最早的儀式活動主要是祭奠祖先的。對于原始先民來說,死亡是最為重大的事件,延續生命是最為迫切的需求,他們企圖通過死而復生的儀式來實現生命的賡續。因此,早期儀式活動主要的祭祀對象正是祖先,也即由子弟裝扮的“尸”。隨著時日流逝和儀式周期性重復,對祖先的記憶漸趨模糊,許多“功績”、“德行”、“恩澤”以及對諸多先輩的懷戀都被強加在“尸”上,終于,那位裝扮祖先的“尸”就成為非同凡常的“神”了。金文中商人的“上帝”釋為天帝兼祖先神,是殷民族的始祖,亦可為證。至此,我們可以對哈里森的觀點再做出補充:那位儀式的領舞者,不僅同時是領唱者,他就是古代中國所說的“尸”,也即祖先的扮演者,只是后來也用以表現神靈了。其間,專職化的“巫”的出現是個關鍵因素。即便在原始思維的互滲作用下,人們畢竟很難將終日相處、耳鬢斯磨、十分熟稔的“子弟”作為“神”來體認,而只可能把他視為祖先之再生。只有當原本陌生、不知來歷的“外人”,一個專職的巫師,以其“專業化”的嫻熟舞姿和誦唱,因其“象神之衣服形貌動作”,才能被儀式參與者視為有別于祖先的另一個具有非凡力量的不可知者獉獉獉獉獉獉獉獉獉獉獉———神靈。對于儀式參與者,他在儀式中以具體可感的形象顯現了,而且激發起一種日常無法觸及的如癡如醉的體驗;然而,他又是不可知的,人們不知道他的來蹤去跡,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不知道為何有如此之魔力。這一既可感又不可知者就是“神”,神的表象和觀念也因此萌生,并進而和那些令人的感官無能為力或遙不可及的諸如“天”、“日”、“月”等聯系在一起。圍繞神靈,儀式空間也逐漸被建構為神圣空間。仿照伊利亞德的話來說,“尸”的出現導致空間均質性的中斷,并成為一種絕對實在的展示,成為神圣化的基點,世界秩序就建立在此基礎上。自此,神靈崇拜與祖先(祖先神)崇拜雖仍舊密切關聯,卻漸漸有所區分了。

弗雷澤在分析原始巫術時指出:原始人“隸屬于過去,隸屬于祖先的靈魂。祖先的陰魂好像用一根鐵鞭統治著他,他必須服從那些不成文的法律。”(51)祖先在原始人心目中有著不可替代的首要性和無法排除的影響力。這種現象既決定著原始儀式首先要以祖先為祭祀對象,又說明了祖先祭儀已經使這位被祭祀者深深刻印在原始人心中,祖先已具有神靈般的威懾力,而且說明,在神靈崇拜產生之前,祖先崇拜已有了深遠的根基。

神靈觀念源于祖先祭祀,這一點還可以在印度史詩中得到驗證。布洛克本的研究指出:印度史詩的中心信仰在于誦唱英雄的故事,并由此將他作為一位神靈來召喚?!霸诋數貍鹘y中,死亡事件作為故事的‘生成點’(generativepoint)而發生作用。它導致了神格化,導致了崇拜,導致了祭儀,因而最終導致了敘事,這種敘事伴隨著儀式而得以演述,以召請死者魂靈的降臨?!?轉引自納吉65)需要指出的是,在此,我們和哈里森一樣沿用“舞蹈”、“歌唱”這些概念,其實還遠不是在現代意義上來使用這些概念,它們并不屬于現代意義上的文學藝術,而只是一些集體性的有規律的行為模式,或者可以采用葉朗的說法,稱之為“原始形象符號活動”。

原始儀式中發生的這一轉化對于人類來說是極其重要的,它開啟了人的真正的精神空間。如果說,在神靈觀念出現前,儀式活動及包含其中的舞、歌等原始形象符號活動總體上還停留在身體感知水平的話,那么,神靈降生之后,這一切都具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它與神相關聯,并因此具有新的精神性向度,這就在原始形象符號活動向文學藝術轉化過程中邁出了關鍵性的一步。盡管這些原始形象符號活動可能仍然是勞動、狩獵、戰爭等行為的模仿,以及感嘆叫囂吶喊,卻因其與神靈相聯系而具有精神指向,已經超越了種種日?;顒印km然它還不是現代意義上的文學藝術,但與人類其他實踐活動區隔開來了。這些與神相聯系的舞、歌等原始形象符號活動不再僅僅給儀式參與者帶來身體和狂歡,同時還因其與神相聯系、相溝通、相融合而具有神圣價值和超越性,并為人帶來嶄新的體驗和精神慰藉、精神愉悅。人與神的結合終于導致人的身體、感官與精神的結合。人與世界的關系也因此得到極大的拓展,世界對于人來說不再僅僅是物質對象,它同時展開另一個遼闊、虛無的精神空間。

從上面的分析中可以看到,以互滲律為特征的原始思維本身也有一個漫長的發展演變過程,它從混沌初開時的物物互滲、物我互滲進而擴展為客觀對象的直觀表象與主觀抽象的精神性意象的互滲。布留爾從大量的人類學材料中看到,對原始人的思維來說,幾乎不存在我們叫做現象的原因的那種東西,它的前關聯毫不遲疑地確定著從某種感覺印象到某種看不見的力量的直接轉換。

嚴格說來,甚至不能說發生著的事物需要解釋,因為正是事物發生著的那個時刻,原邏輯思維立即形成了一個關于以這種方式表現著的看不見的影響的表象。事實上,對原始人來說,他周圍的世界就是神靈與神靈說話所使用的語言。原始思維記不得是在什么時候學會這種語言的,它的集體表象的前關聯使這種語言完全成為天然的東西。(375)按照原始思維的互滲律建立起來的集體表象的前關聯,確如布留爾所說是“天然的東西”,但是,某種感覺印象與看不見的力量(神)的表象的關聯,卻必須以對看不見的力量(神)的感知并建立表象為前提,而原始儀式活動恰恰為此提供了最好的演練學習機緣。儀式讓原本不可見的東西成為一個具體可感的形象,成為儀式參與者共同的感官對象,原始思維正是在儀式活動演進過程中學會這種與神交流溝通的語言的。

在《數的崇尚》中,龐樸從古文字學角度對“無”做了深入探考,他認為,無、巫、舞,三位原本一體。“無”的象形文字表示一個人手執牛尾或茅草在跳舞的形象。遠古人跳舞,并非為娛樂,而是為祈福:祈求農作物豐收,他們就模擬農作的動作;祈求出獵大獲,就模擬獵物的動作。這些動作叫做“舞”,也就是“無”。“舞”所奉獻的對象———種種神靈,由于看不見,無法明其形,便也用“無”來表示。善于從事跳舞、善于揣摩對象“無”(神靈)之喜怒的人,慢慢以其專長而被稱為“巫”。因此他說:“巫之所以稱巫,原來因為他們負責同‘無’打交道?!疅o’又是什么?原來是‘舞’所獻媚取悅的神靈?!?11-12)隨著人類實踐發展,原始思維日漸趨于解體,原始儀式活動衰落了。原先包含于儀式活動并與其融為一體的各種原始形象符號活動,由于其本身同時具有娛神、娛人的功能,在離開儀式之后,同樣在民間得以流行,并且因為不再受到儀式的嚴格約束,反而迅速發展起來了。在這個過程中,由于離開了儀式的神圣空間,由于神的觀念淡漠了,這些活動中由神占據的位置也空缺了,神成為不在場的在場,僅遺留下模糊的、虛無的影子。神靈離去后,諸如“舞”等形象符號活動原有的神圣性也日漸淡薄,并轉變為本雅明所謂的“靈韻”,一種含混的形而上的精神意蘊,一種沒有神靈的“無”(虛無)??梢哉f,宗教是人通過儀式與神靈打交道的活動,而被神遺棄后的“舞”等活動則是人借道于它與“無”(虛無)打交道,與無邊無垠的精神世界打交道。人與世界之間建立起一種全新的關系。

馬克思說:“整體,當他在頭腦中作為被思維的整體而出現時,是思維著的頭腦的產物,這個頭腦用它所專有的方式掌握世界,而這種方式是不同于對世界的藝術的、宗教的、實踐-精神的掌握的?!?陸梅林170-71)人對世界的掌握方式、人與世界間的關系是隨著人類活動領域的分化而分化的,分化帶來掌握方式、關聯方式的多樣性。儀式活動正是以強有力的方式促成了這一分化,它從日常生活世界中區劃出一個獨特的神圣空間,也使得儀式中的種種原始形象符號活動成為人與神打交道的獨特的神圣方式。這種人與神之間的神圣關系,后來演變為人與“無”(虛無)打交道的新關系,我們稱之為“虛擬意向關系”;由此創建的不確定的想象空間,我們稱之為“虛構世界”,一個迥然有別于現實世界的虛無的無限的精神世界。這個虛構世界成為文學藝術理想的棲身之地。也正是這一原因,“虛構”一直以來受到西方學者的青睞,并被韋勒克稱為文學的“核心性質”。

二、以上,我們只討論了原始形象符號活動向文學藝術活動轉化的一個最關鍵的因素,這還不足以闡明這一具體轉化過程。除了神的降生和離席,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儀式活動參與者的分化和旁觀者(觀眾)的出現。

在《古代藝術與儀式》中,哈里森對古希臘劇場做了細致考察。她發現,樂池或合唱隊舞場與觀眾席之間的空間關系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發生變化,在這個過程中,觀眾席的地位越來越突出,最后,直到它成為整個劇場的精神中心。這一變化的實質正喻示著觀眾從參與者中分化出來,并逐漸成為儀式活動不可缺少的構成部分,而這最終導致儀式向藝術轉化。她說:對于希臘人來說,觀眾是一個全新的因素,因為有了觀眾,舞蹈從人們共同參與的活動,變成了供人從遠處觀看的對象,變成了某種壯麗的景觀。過去,所有的人都是參與者和祭拜者,現在,其中的大部分人變成了旁觀者,他們看、聽、想,但不再做。正是這種全新的旁觀者的態度,在儀式和藝術之間劃了一條界限。原本是你自己親身參與的行事,你自己的所作所為,現在變成了戲劇,戲劇依然是行事,但卻與你的行為相疏離。

(82)夏含夷則從形式、語言、內容諸方面,對《詩經》中那些大約作于西周王朝第一世紀的最早詩篇與作于西周中期(約當公元前十世紀后半期)的詩篇做了比較,他認為,其中很重要的一個變化是:西周中期的詩篇中已經不見第一或第二人稱代詞,相反地卻以第三人稱代詞“厥”(他的、他們的)來指稱禮儀的參加者、他們的活動以及他們的祖先和神靈。這一變化暗示:儀式活動不僅由參與者(祭拜者、祈禱者)和承受祭拜、祈禱的對象(神靈、祖先)構成,而且出現了第三者,即觀眾,并且這些觀眾已經成為儀式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成為儀式誦唱不得不面對的聽眾。也就是說,儀式中的詩歌誦唱不再僅僅是獻給神靈,同時是讓觀眾“欣賞”的。誦唱的目標從單一的神靈進而變為兼顧觀眾,而且觀眾的重要性也已經顯示出來。為了適應這種變化,為了尊重觀眾,讓觀眾聽明白,不至于淆亂表達,第三人稱“厥”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人稱的變化顯示了對話結構從“二元”到“三元”的變化。這就說明,最早的詩篇是一種在儀式中被集體參與者唱頌及舞蹈的禱告詩,它們的功能和意義都不能脫離禮儀;而西周中期的詩篇描寫了另一種不同的禮儀,即由專職祭師在群眾賓客面前進行唱頌。從這兩種詩歌的比較中,“可以使人看出詩歌表現形式與禮儀表演這種從集體參與到祭師與觀眾相分離的平行演進:從合唱到詩人與觀眾相分離。以這種分離為起點,中國詩歌從‘頌’的領域發展到了真正的文學的領域。”(26)哈里森和夏含夷都敏銳地看到,觀眾的出現對于儀式形象符號活動向文學藝術活動轉化的重要性,然而沒有闡明觀眾究竟為何從儀式參與者中分化出來。究其原因,主要有三:其一是人口繁衍,部落壯大,以致組織全體人員參與儀式因受到活動空間等諸多條件限制,在事實上已經不再可能;其二,也是最為重要的是神靈崇拜觀念加強和對儀式活動高度重視,(“國之大事在祀和戎”)這就勢必對儀式及其中的歌舞等形象符號活動提出更高的技術性要求,也就自然導致表演的專職化,不僅“尸”由專人扮演,歌舞也要由訓練有素的專人擔任,其余就只能成為旁觀者了;其三是權力的集中使得專職隊伍得到穩定,當“國家”雛形既成,儀式表演者也就相應有了“官職”,成為權力集團的成員,各司其職了。于是,作為儀式活動“看客”的觀眾就形成了。此外,不同部落兼并、融合帶來新的儀式活動方式,也使得一部分人不得不成為旁觀者。

這一分化對原始形象符號向文學藝術轉化又是關鍵性的。原先,盡管儀式歌舞給人帶來,但這些感受幾乎完全被淹沒在儀式崇拜情緒中,實質上類似于宗教體驗,審美則只是潛在因素。

一旦參與者成為觀眾,即便他在觀看中受到陶醉,不時發出吶喊助興,卻已經無可挽回地與儀式歌舞拉開了距離:他已不再能夠直接參與表演,空間距離和心理距離共同造成了一種變化,即“審美改造”。就如巴羅所說:“距離的改造作用首先在于把對象從我們實際的或者真正的我這個范圍中轉移出去,在于給現象以超越于我們個人需要和目的范圍之外的地位。”(麥•萊德爾421-22)作為儀式的旁觀者,他雖然仍舊懷抱著對神靈的虔敬,仍舊默默祈禱目的的實現,卻畢竟已不是直接向著神靈表演和交流,他只是觀眾,因此也就不再拘執于實用目的,觀看給了他萌生超然態度的機緣,審美就趁機登場了。

就儀式本身而言,它主要是娛神的,同時也因參與者的身體活動和情感活動帶來而具有娛人的因素。旁觀者的產生促成娛神與娛人的分化。作為參與者,他不能不全身心投入到敬神娛神的活動中,完全忘卻了自身的存在,更無暇顧及自己的感受;而“旁觀”則讓觀眾之“我”重新在場,我的感受也開始受到關注了,并使原始形象符號活動成為被“我”觀看、體驗的對象?!坝^看”即褻瀆,原先單純的膜拜心理開始受到挑戰和排擠,③高高在上的神靈也于不知不覺間降身為馬丁•布伯所說的“你”,一個不再令人感到敬畏而讓人覺得可親可愛、可笑可悲的“你”,從而構建起“我-你”關系。于是,審美關系出現了,審美因素滋長了,并終于導致“膜拜”向“欣賞”轉化,導致儀式形象符號活動向文學藝術活動轉化。表演者與旁觀者的分化,是這個轉化的關鍵一步,從此,原始形象符號活動正式踏上向文學藝術發展的途程,并在日后從儀式中分離出來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文學藝術。所以,聞一多說:這些神道們———實際是神所“憑依”的巫們———按照各自的身份,分班表演著程度不同的哀艷的,或悲壯的小故事,情形就和近世神廟中演戲差不多。

不同的只是在當時,戲是由小神們做給大神瞧的,而參加祭禮的人們是沾了大神的光而得到看熱鬧的機會;現在則專門給小神當人的巫既變成了職業戲班,而因尸祭制度的廢棄,大神只是一只“土木形骸”的偶像,并看不懂戲,于是群眾便索興把他撇開,自己霸占了戲場而成為正式的觀眾了。(268)謝克納則從人類表演學角度進一步指出:“當觀眾和演員之間需要拉開距離時,戲院出現了……戲劇通過轉換步驟由儀式產生的證據———通過這一證據,參與者依靠表演一項有實效的活動被轉換成一項表演者依靠觀眾的娛樂活動———不光是古代或中世紀的文獻里可以找到。儀式轉換為戲劇的現象今天正在出現。”(171)在《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涂爾干講述了阿蘭達人舉行的因提丘瑪儀式:在虔誠的朝圣途中,崇拜者走過的道路是阿爾徹靈迦時代英雄們所踏過的;崇拜者停下來舉行儀式的地點是祖先們曾經逗留過、輝煌過并在此魂歸大地的地方。

所有這些都會在儀式參與者的內心引起回憶。他們除了運用手勢動作以外,會經常吟唱與祖先業績有關的圣歌。涂爾干認為,這些動作、吟唱已經具有戲劇和其他藝術的形式,由于祭司由祖先的后代擔任,他既是祖先的后代,又是祖先的化身,模仿祖先的姿勢,只不過還沒有像演員那樣去扮演祖先的角色,他的角色還是自己。“要想進一步加強儀式的表現性質,只要突出一下祭司與祖先的雙重性就足夠了,而這正是瓦拉蒙加部落的情況。甚至在阿蘭達,也至少在一種因提丘瑪上,有某些與該族祖先沒有神話傳承關系的人來代表祖先,于是,儀式中就出現了確切意義上的戲劇表現———這便是鴯鹋族的因提丘瑪。”(357-58)當儀式中的祭司(祖先裝扮者)從跟祖先有血緣關系的后代轉為沒有神話傳承關系的專職人員擔任,一個重要變化,即他與所扮演的“祖先”間的裂罅擴大了,他既是祭司,又扮演著“他人”的祖先,兩個角色間存在顯著的“雙重性”。他明顯感到自己是在裝扮一個與他毫無關聯的人物,他的一舉一動都必須獲取那個部落的認可,意識到這只是在表演,一種與戲劇表演并無二致的表演。

表演性的加強則從另一方面促使儀式形象符號活動向文學藝術轉化。

除了上述原因,儀式的集權化、集中化也必定導致儀式活動衰落和文學藝術發展。當普通百姓被剝奪了參與儀式的權利,原本借用儀式不斷固化、強化神靈觀念的活動,而今與普通百姓疏離了。這種狀況匯同勞動實踐中不斷發展的人類認識一道,共同促成神靈觀念的淡漠,并因此抽空儀式存在的基礎,注定儀式的衰落,為文學藝術騰出了生存空間。

《尚書•呂刑》記載:“蚩尤惟始作亂,延及于平民,罔不寇賊,鴟義奸宄,奪攘矯虔……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報虐以威,遏絕苗民,無世在下。

乃命重、黎絕地天通,罔有降格?!?陳戍國129)“絕天地通”之謂,是因為苗民原本存在“人神以雜”的現象。他們的祭祀儀式是全體部落成員集體參與的,每個參與者都有可能與神靈相溝通,因此造成“人神以雜”的混亂局面。這與漢民族的祭儀大不相同,故而帝為懲處他們,禁止苗民部落的儀式方式,命重以司天,黎以司地,隔絕天與地。

其實質是一種改革,以漢民族的儀式制度來統一苗民?!秶Z•楚語》有一則相似的記載:昭王問于觀射父,曰:“《周書》所謂重、黎實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無然,民將能登天乎?”對曰:“非此之謂也。

古者民神不雜……及少皞之衰也,九黎亂德,民神雜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為巫史,無有要質。民匱于祀,而不知其福。烝享無度,民神同位。民瀆齊盟,無有嚴威。神狎民則,不蠲其為。嘉生不降,無物以享。禍災薦臻,莫盡其氣。

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無相侵瀆,是謂絕地天通?!?左丘明274-75)以漢民族的眼光看,九黎“民神雜糅”、“家為巫史”、“民神同位”、“神狎民則”是違犯了天道秩序,應該痛加整飭,由重、黎分而治之,阻絕天地之貫通。這正是儀式活動的集權化和集中化。

當儀式活動成為少數人的專利,當絕大多數人失去參加儀式的機會,儀式活動中那些娛人的歌舞等形象符號活動就紛紛散逸了,它們流落民間,也因此獲得自由發展。正如西方基督教改革運動(theReformation)后的教堂清除了偶像、圖畫和各類畫像,迫使圖像流向民間,進入私宅,倒反促成圖像的流布一樣,離開儀式后的詩、歌、舞、戲也得到迅速繁衍。背離了儀式也就背棄了神,原先的儀式形象符號活動如今名正言順地以詩、歌、舞、戲等新身份流傳于世,它們改換了原來的莊嚴面目,變得讓人親近了,雖然還仍然背負著神的影子,縈繞著拂拭不去的靈韻,卻已切切實實為著娛人而非娛神了。即便日后它們重又被采集、收編且運用于儀式(如《詩經》中部分采自民間且用于儀式的歌謠、儺儀中的許多儺戲),但是,由于神的權力衰落而人的地位提升,娛人需求壓倒了娛神的需求,儀式形象符號活動向文學藝術轉化就形成一個不可阻遏的潮流。

另外,儀式泛化,它從祖先和神靈祭儀推演延及賓客宴飲等儀式,造成儀式中神圣缺席,這也是儀式形象符號活動蛻變為娛人的文學藝術活動的重要原因。這一點李春青做了很好的闡釋:“從人神關系上的言說到君臣關系上的言說,再到貴族社會不同個人、不同集團之間,甚至不同諸侯國之間的言說,詩經歷了由神圣性的話語向政治性話語,再向標志著身份、尊嚴與智慧的修辭性話語的演變過程。在這一過程中,詩的功能是在不斷變化的,但是它始終指涉某種精神價值,是作為這種與貴族的生活方式密切相關的精神價值的‘能指’而存在的?!?20)應該指出的是:這種流播于貴族間的詩歌與沉淪于民間的歌謠也注定要分道揚鑣,由于所娛之人的群體差異,兩者之間展開了相互區分又相互影響、交融的動態復雜關系。

三、文學藝術是由儀式活動孕育而成的,它原本用來與神打交道,與神相溝通,所以直至后來,蘇格拉底談起詩人時仍常常以巫師、祭司做比較。在他看來,唯有如巫師、祭司那般靈感降臨,詩人才能代神說話,才有真正的創造力,才能窺見天國的真理;至于那些并非神靈附體產生靈感,僅憑模仿寫成的詩歌,則是等而下之的,應該驅逐出理想國。這正是蘇格拉底對待詩歌矛盾態度的原因。從中,我們也能窺見儀式歌頌淪落為塵世詩歌的跡象。

由于文學藝術經由儀式而誕生,原本就與神靈相關聯,因此,它本應歸屬神圣世界而非凡俗的現實世界。涂爾干指出:確切地說,圣物的世界是一個獨特的世界……既然神圣世界的所有特征都與凡俗世界相對抗,那么就必然按照其特有方式來對待神圣世界。當我們不得不與構成神圣世界的各種事物發生關系時,如果我們使用了與普通事物打交道時所采用的姿勢、語言和態度,就不會理解神圣事物的性質,并會造成某些非神圣事物與神圣事物的混淆。(299)儀式活動將自身與日常生活活動區隔開來而成為一個神圣的空間,在這個空間內的每一事物和行為都是神圣的。正是事物和行為被神圣化,使事物和行為具有了自身表象以外的意義,并成為象征性的符號獉獉獉獉獉獉了。同樣,儀式形象符號活動也正因與神靈相聯系而具有神圣意義,包含著象征性意蘊。當那些形象符號活動脫離了儀式背景,成為文學藝術浪跡民間之后,也就被神靈遺棄了,它已經服務于人,服務于生活在現實的世俗世界中的人,而且由于放棄了娛神作用,娛人的特征就更為突出、彰顯了。但是,人與文學藝術的關系畢竟不同于其他實踐活動建立的關系。在儀式的神圣世界,人與儀式對象的關系已遠非日常關系,它指向非現實的“無”(神靈);而當神靈離去留下了空缺之后,人與文學藝術間的關系就只能指向虛無之“無”了,并由此建立了虛擬意向關系,建構起一個非現實的虛構世界。神的離去讓人擺脫了精神威壓,人已經可以既不受制于神靈又不受制于現實規范,因此,文學藝術的虛構世界恰恰成為人的一個不受任何拘囿的自由世界,一個仍然縈繞著靈韻的意義世界,一個得以詩意棲居的世界。

可以說,沒有儀式的孕育,人的心靈只能匍匐在現實的地面而無法實現真正的翱翔,正是儀式為文學藝術,也為人類帶來廣闊的精神世界,注定了文學藝術不可移易的精神性取向,哪怕金錢的壓力令它不斷向著世俗和娛樂方向沉淪,也始終不會放棄精神向往。

一方面,文學藝術從儀式中分離出來了;另一方面,它們又沿用了儀式形象符號原有的形式,這些形式原先是用來配合儀式的神圣性,區隔儀式神圣世界與日常生活世界的標識,如今,在脫離了儀式,轉化為文學藝術的形式之后,卻仍然保留著原有區隔功能,使文學藝術空間成為有別于日常生活的“另一個世界”,一個虛構的審美世界,即馬爾庫塞所說的“異在世界”。這些形式也就是引領我們進入文學藝術虛構的異在世界,也即審美世界的標識,我們稱之為“審美形式”。審美形式之所以具有馬爾庫塞所說的“專制力量”,就在于它從儀式這個母體中遺傳了區隔功能,它作為一種標識,顯示著文學藝術的虛構世界與現實世界間的差異,同時,將我們引領進這一虛構的審美世界,正是在這里,一切都發生了審美轉化,煥發出不受壓抑的勃勃生機。

維克多•特納對儀式閾限做了深入研究,他指出:“在象征意義上,結構化的社會秩序中把各個類別和各個群體區分開的所有特征,都在這里(注:指儀式閾限階段)達成了一致。新成員只不過是轉換過程中的實體,沒有地位,沒有身份?!?103-04)儀式過程是一個特殊時段,它構建了閾限階段,在這個階段,個體不再承擔現實生活中的身份和角色而成為“轉換過程中的實體”,或者說,他實現了現象學的“還原”,成為一個流動變化著的、不確定的、過渡性的存在。這一點,拉伯雷對民間節日的描繪就是很好的例證。在狂歡節(儀式)中,沒有人的身份是確定的,甚至完全可以被顛倒。彭兆榮對儀式理論做了歸納,他說:儀式的“象征性有三:(1)它是一種模糊不定的時空。(2)在閾限期,受禮者進入了一種神圣的儀式時空,處于一種中間狀態,此時世俗社會的分類不復存在。(3)在世俗社會結構中的等級、身份、地位消失。”(196)實際上,儀式之所以創建了閾限階段,其根本在于神的在場和圍繞神構建了一個神圣世界,這個世界是與日常生活世界有著根本區別的另一個世界,它重新建立了與現實秩序不同的神的秩序。在這由日常的現實秩序向儀式神圣秩序轉換的過渡性時刻,一個空白地帶出現了,在這里,一切都發生了轉變且正處在轉變、生成之中,于是,它也就成為一個新的開始,一種從不確定的、純凈的開端邁向神圣的出發,一種死亡和再生、交替和更新的過渡性狀態。儀式的場所、嚴謹的儀程、巫師的法術,以及歌舞樂戲都共同營造了神圣氛圍,建構了一個神圣時空,一個區別于日常生活的閾限階段,由此構成一種心理誘發———只要踏進這一時空,你就受到感染,分享了神圣,成為另一個“你”了。

這種閾限狀況同樣存在于文學藝術的虛構世界。在文學藝術的虛構世界中,種種形式都指示一個方向:營造審美氛圍,建構虛構的審美世界。在這里,既成的體系和秩序,包括神的秩序都被了,任何現實規范都失效了。虛構抽空了這個世界中的固態的、確定的東西,取消了種種現實權力,狹隘的功利目的,讓一切處于流動變化之中。比較而言,儀式空間是一個神圣世界,它建立了神的秩序;文學藝術的虛構世界則因其虛無和無限而成為一個自由的世界,在這里,語言的魔力,人的想象、情感和無意識,乃至人的整個心靈都獲得解放。文學藝術虛構所構建的是一個充分展示人的生命的世界,生命中那些隱而不彰的精微之處,那些被壓抑、被遺忘、被遮蔽的,以及生命的每一個皺褶都得以展現,因而它也就是美的世界,并且由于它脫胎于儀式的神圣世界,也就永遠懷抱著對神圣的記憶和向往。對于走進文學藝術虛構世界的人來說,這也是一種新生,一種新的出發,一種向著自由、向著生命的應然狀態、向著自我更新的更高境界進發。進入文學藝術的虛構世界正如進入儀式神圣世界一樣,“每次的開始都是對原初開始的重復,正是在那時宇宙第一次看到了光。”(26)所以,亞里士多德贊賞悲劇具有“凈化”功能。薩特認為文學藝術的虛構之境具有超越性,它讓人成為“普遍的人”。

文學藝術研究范文2

【關鍵詞】接受美學視域;聲樂表演藝術;美學特性

聲樂表演藝術是以歌唱為主、器樂伴奏為輔的一種音樂表演藝術,也是一種常見的藝術表現形式。目前,我國比較流行的聲樂表演藝術主要有民族聲樂、美聲和流行音樂等。這種音樂表演形式不但能使器樂和人聲完美融合,還能將聲樂作品與眾不同的藝術魅力呈現在觀眾面前。在聲樂表演藝術中運用接受美學的理論,不但能將聲樂表演藝術的美學特性充分展示出來,還能進一步推動聲樂表演藝術的發展,提高我國聲樂表演藝術者的表演水平。

一、接受美學理論的基本概述

接受美學的概念最早是由德國康茨坦斯大學的文藝學教授姚斯所提出,他打破了人們傳統的審美觀念,將美學實踐細分為生產、流通和接受三個方面。接受美學在文學審美方面與傳統的文學理論不同,而且欣賞的重心也發生了改變。接受美學更重視接受者的主觀感受,從受眾的角度出發,淡化了生產和流通方面的重視程度。在接受美學的理論下,人們將作品的創作和欣賞結合起來,形成了一個有機體,從而增進了讀者、作者和作品之間的內在聯系,以受眾的審美需求為主,加強了作品的文學創作。隨著時間的推移,接受美學理論變得更加完善,并被逐漸應用到社會各個領域。聲樂表演藝術作為一種重要的藝術表現形式,不僅要提高聲樂表演藝術的美學特性,還要加強對受眾藝術的欣賞能力的提升。傳統的聲樂藝術表演在創作過程中,只重視作品本身,忽略了受眾對作品的主觀感受,導致聲樂藝術表演的發展受到了限制。所以,在創作聲樂表演藝術作品時,要運用接受美學的理論,不僅可以提高受眾的欣賞水平,還能更好地促進我國聲樂表演藝術的發展。

二、接受美學理論在聲樂表演藝術中的意義

(一)聲樂表演藝術引入接受美學理論的必要性

隨著聲樂表演藝術的完善和發展,其在藝術領域中藝術魅力,并在藝術體系中呈現出不同于其他藝術表現形式的完整性和獨立性。聲樂表演藝術的理論具有很強的推動作用,它不但促進了聲樂表演藝術的健康有序發展,還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聲樂表演藝術中的不足之處。但在傳統的聲樂表演藝術研究中,專家和學者研究的重點通常只是聲樂藝術作品和作曲者,對于聲樂表演藝術的受眾幾乎沒有任何研究。因為忽視對受眾主觀感受的研究,因而給我國聲樂表演藝術的發展帶來了不良影響。而采用接受美學理論對聲樂表演藝術的受眾進行研究,能夠使創作者根據自身的欣賞感受,對作品進行二次創作,從而增強聲樂作品的藝術魅力,讓更多受眾喜歡和接受聲樂作品。

(二)接受美學理論引入聲樂表演藝術的可行性

接受美學理論引入到聲樂表演藝術中,不但能夠將音樂和文學融合到一起,還能為接受美學理論在聲樂表演藝術中的運用打下堅實的基礎。首先,聲樂表演藝術和文學藝術具有相同的受眾。聲樂表演藝術和文學藝術有很多相似之處,兩者的受眾都是人,而且兩者創作的目的都是為了滿足人們的精神需求。不同的地方在于,接受美學側重于對受眾進行研究。因為兩者的受眾相同,因而為接受美學理論引入聲音表演藝術中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其次,聲樂表演藝術和文學藝術存在相同的構成要素。接受美學產生于文學藝術,而文學藝術的構成要素主要是作者、作品和讀者。聲樂表演藝術的構成要素是作品、作曲家、受眾和歌唱者。兩者的構成要素相同,也為接受美學理論引入聲樂表演藝術提供了有利條件。

三、接受美學視域下的聲樂表演藝術

在引入接受美學理論后,聲樂表演藝術為了更好地展示自身的藝術魅力,演唱者還要加強與受眾之間的互動,在表演過程中給受眾留下想象的空間。同時,演唱者還要對作品進行全面分析,掌握一定的表演技巧,以便更好地提升自己的表演水平。

(一)留白

留白就是在表演的過程中,給受眾留出一定的想象空間,讓受眾對此進行藝術想象,并進行藝術填充的表演技巧。如果聲樂藝術的表演者在演唱的過程中,能夠有效運用留白的技術,不但能夠有效激發受眾的想象力,還有利于雙方的互動,調動受眾對聲樂藝術作品欣賞的積極性。在文學創作中,留白主要側重于對人物的性格和心理描述,以激起讀者閱讀的好奇心。聲樂藝術因為留白的空間比文學作品要大,演唱者可以改變表演策略,對留白藝術進行處理。常見的處理方式是通過變換高低聲,營造情感變化,例如表演者在演唱過程中的高昂聲音逐漸回落、聲音漸漸減弱等。

(二)對話藝術

只有聲樂作品、受眾和演唱者三者緊密相連,才能構成一個完整的藝術審美體系。所以,上述三要素如果要達到密切關聯的目的,首先要對演唱者提出更高的要求。演唱者不僅要掌握聲樂作品的表現內容,還要對聲樂作品的思想情感有更深入的理解。另外,聲樂表演中的演唱者要具備良好的藝術修養、演唱水平和豐富的舞臺經驗,以便在舞臺表演中能夠更好地與受眾進行互動和對話交流。因為對話藝術在聲樂表演藝術中能夠起到促進受眾積極參與聲樂作品表演的作用。例如在聲樂表演中,演唱者在表演作品的部分時可以邀請受眾參與演唱,或是帶動受眾跟著音樂節奏打節拍等。

(三)全面觀照藝術

不同受眾之間的價值觀念差異較大,因而在欣賞聲樂表演藝術時,受眾對聲樂藝術作品難以形成一個統一、客觀的評價標準。而且,受眾都是以自身固有的認知去欣賞聲樂作品,所以演唱者在進行聲樂表演時,還要從主觀和客觀的角度對聲樂藝術進行全面的觀照。在聲樂表演中,演唱者一方面要在受眾對自身的表演進行審視時保持客觀的態度,并對自己的表演進行全面考查,以便確定自己的表演是否存在不足之處。另一方面,還要進行不斷的內省,對自身在舞臺上的表演進行反思,從而能夠及時進行改善。

四、接受美學視域下的聲樂表演藝術美學特性

(一)接受美學理論中的審美準備對聲樂表演藝術的影響

審美準備作為接受美學理論中受眾期待審美活動時的主要動力,既是指受眾對聲樂表演藝術的欣賞期待,也包含了受眾對聲樂表演藝術作品的欣賞能力和理解能力等內容。因為受眾在對聲樂表演藝術進行審美前,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因而不同受眾的審美準備也是不同的。比如,受眾的審美準備影響因素有受眾的受教育水平、生活經歷、社會關系和審美實踐等,在種種因素的作用下,受眾的審美能力差異會比較大。而且,即便是同一受眾,在進行審美活動前的心境不同,也會表現出不同的審美準備。所以,聲樂表演藝術中的審美準備對于接受活動的影響是很大的。因此,演唱者在進行聲樂表演藝術時,還要將審美準備作為一個重要的參考依據,并運用到具體的聲樂表演藝術創作實踐活動中。

(二)接受美學理論中的審美接受對聲樂表演藝術的影響

審美接受在接受美學理論中,是指受眾完成對藝術作品欣賞過程的心理活動。聲樂藝術作品通過演唱者的演繹,不僅能使受眾為聲樂作品的文藝特性所吸引,還能調動受眾對作品產生欣賞的積極性,進而促使受眾接受作品,并繼續欣賞聲樂作品。在聲樂藝術表演中,文字和樂譜作為受眾接受的審美對象,是演唱者激發受眾對聲樂作品產生欣賞熱情的關鍵。同時,演唱者也是受眾和聲樂作品互動交流的橋梁。演唱者本身是聲樂作品的受眾和創作者,所以,演唱者在舞臺上的演唱技巧和現場表演,不但能為受眾帶去視覺和聽覺上的沖擊,還能喚醒受眾內心的情感流動,從而使受眾在欣賞聲樂作品時產生情感共鳴。因此,審美接受可以被當作演唱者、創作者和受眾者之間的心理互動交流。同時,審美接受也可以將聲樂作品的藝術魅力充分展現出來。

(三)接受美學理論中的審美留余在聲樂表演藝術中的美學特性

聲樂表演藝術是一項不同于其他藝術的藝術表現形式。受眾在欣賞完聲樂表演藝術后,受眾與作品產生的情感共鳴以及聲樂作品對受眾精神意識造成的影響不會因為欣賞活動結束而停止,這種現象在文學欣賞中被稱為審美留余。在聲樂表演藝術中,受眾的審美活動會不斷增多,審美留余也會隨之不斷增加,對受眾造成潛移默化的影響。隨著時間的積累,受眾在審美準備過程中,對聲樂藝術作品的欣賞能力就會得到提高,同時,受眾欣賞聲樂表演藝術的審美品位也得到進一步的提升。

接受美學作為文學藝術發展創新的一種美學理論,不僅被應用到文學藝術創作中,還被運用到聲樂表演藝術中。聲樂表演藝術是一種綜合性的藝術表演,因而演唱者在舞臺表演的過程中,不僅要將聲樂藝術豐富多彩的一面呈現給受眾,同時還要在表演時兼顧感情的細膩性和表演形象的豐富性。在接受美學的視域下,聲樂表演藝術不但具有很強的協調性和統一性,而且能通過多種方式提高受眾的審美情趣和欣賞能力。這不僅能夠使聲樂表演藝術得到傳承和發展,還能促進聲樂表演藝術和我國傳統民族文化的融合,進而提高我國聲樂表演藝術的整體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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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晶瑛.接受美學視域下研究聲樂的表演藝術性與美學價值[J].戲劇之家,2015(20).

文學藝術研究范文3

藝術管理這一概念似乎涵蓋的范疇比較大,橫跨了視覺藝術、聽覺藝術、表演藝術、綜合藝術4大類,但若從管理的經營性質來看,藝術管理的業務領域實際上只包括兩大類,一類是營利性藝術業務;一類是非營利性藝術業務(表1)。在這兩大類業務中,營利性業務實際占據著藝術管理的絕大部分業務,而隨著商品化、市場化的深入,所有藝術中介(企業)營利性成分的比重會越來越大,這是市場經濟的必然結果(文學類業務,如圖書館、報刊社等屬于廣義的文化產業,暫不把其納入藝術管理的業務范疇)毫無疑問,所有這些營利性業務必然會成為藝術中介(企業)經營的核心業務,沒有這些營利性業務作支撐,現代化的藝術中介(企業)將不復存在;沒有這些營利性業務創造的經濟價值,非營利性業務的維持也將無從談起。由此可見,在當代市場條件下生存的各種企業,包括藝術企業,都毫不例外地要遵循現代企業管理的基本方法和原理,因為這些方法和原理是基于人類社會各種管理活動、管理現象研究總結出來的系列規律,它具有普遍性和重復性。換言之,邁克爾•波特的競爭戰略理論、彼得•德魯克的知識管理理論、哈默的核心能力理論、彼得•圣吉的學習型組織理論等,這些現代經典管理理論在一定程度上也同樣適用于當代藝術中介(企業),那些自命清高、自命不凡,把自己看作是陽春白雪的藝術管理都是膚淺的。

藝術管理學研究必須借鑒社會科學的研究方法和手段

我們知道,人文學科之所以稱之為“學科”而不稱之為“科學”,是因為人文類學科所要表達的是一種價值觀念和價值理想,研究的對象是一種感性對象、經驗對象,對它的研究通常采用觀察、描述、思辨等非實證性方法和手段,即以經驗為基礎,通過歸納走向概括。相反,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之所以稱之為“科學”,最根本的原因是具有實證性,以及重復性和他證性(可測量性),且排斥任何哲學式詭辯。雖然藝術管理兼具有人文學科和社會科學的特點,但在本質上更多具有社會科學的特點,因此我們把藝術管理的學科屬性定位為一門具有很強人文氣質的社會科學,原因就在于此。既然其本質是一門社會科學,那藝術管理學也必然具備實證性特點,藝術管理學研究也就可以像其他社會科學研究那樣達到一種可預測和可控制的程度,比如通過調查預測某種年齡層次的人更認同某種藝術,或調查某社區、群體的文化趣味、審美傾向,從而對藝術的生產和消費進行控制。如此說來,藝術管理學研究在某些必要的時候也就自然可以采用社會科學的研究手段和方法,完全可以運用統計學、數學之類的工具來建立分析模型,也完全可以運用各種管理工具來輔助經營決策,比如在藝術管理實踐中的財務分析、戰略分析、經營環境分析等就可以運用統計工具進行輔助決策,這樣可以讓我們大量的藝術管理行為建立在相對可靠的理性分析之上,而不是性情多變的主觀判斷。實際上,在藝術行業范圍內,許多我們看似主觀、感性的現象,仍然可以通過某種途徑和方法來轉換成理性分析。比如日本的藝術設計界,就針對產品設計開發過程中各種難以駕馭、難以評判的感性因素開發出一套理性評判學科——感性工學,其基本思路就是把藝術設計過程中涉及的各種感性因素通過設碼、編碼、譯碼等環節轉換成一種理性判斷,為設計提供具有實際分析價值的數據參考,這可以大大提高設計的科學性和成功率??梢哉f當今日本的產品、時尚設計之所以能在全世界受到歡迎,與其設計界能利用像感性工學這樣具有科學、理性思維的分析工具是分不開的。當然,在一個幾千年來人文倫理異常強大的國度要求我們的學者在思考問題、研究問題時具備更多的科學精神,這是非常不習慣的,也是非常艱難的,這種轉變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其實,在知識交融的今天,藝術界完全不必談理性色變,談規則色變,不妨換一個角度來思考問題,或許會給研究帶來一種新鮮的空氣和意想不到的局面。在這個開放的世界里,任何把自己關閉起來,拒絕吸收外界營養的行業,最終都會走向消亡。

藝術管理學研究必須淡化“門戶色彩”

目前,我國藝術管理學研究在很大程度上都具有較強的“門戶色彩”,大部分教材名義上是藝術管理學,實質上是某一門類藝術管理學。我們知道,美術管理替代不了藝術管理,表演藝術管理也替代不了藝術管理,它們都只是藝術管理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藝術管理卻應該涵蓋美術管理、表演藝術管理等,這是一個基本的邏輯問題,本末不能顛倒。當然,藝術管理學也不應只是橫跨在各門類藝術管理之上的一些純粹理論,它還應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能具體指導各門類藝術管理的實踐,只有這樣才是真正意義上完整的藝術管理學。完整的藝術管理學術體系應該由“藝術管理一般理論與原理”和“門類藝術管理理論與原理”這兩大部分內容構成,這兩大部分內容相互補充,相互融合,缺一不可。而“門類藝術管理理論與原理”又包括音樂與舞蹈類管理理論、戲劇與影視類管理理論、美術類管理理論、設計類管理理論四部分。藝術管理一般理論與原理,主要研究的是各門類藝術管理中具有共性的規律,如同現在的“藝術學理論”所承擔的任務一樣,它著眼于藝術管理的整體性和宏觀性,研究藝術管理的基本思路、基本任務、基本方法、基本原則、基本過程等。它是整個藝術管理知識體系中最基礎的部分,也是最具代表性的部分,甚至可以說是核心的部分,這部分研究能保證整個藝術管理學研究的基本走勢,價值取向,以及學科系統性。門類藝術管理理論與原理,主要研究的是各門類藝術管理中各自獨特的規律,如同現在的“美術學”“音樂學與舞蹈學”等所承擔的任務一樣,它著眼于藝術管理的微觀性和具體性,研究各門類藝術管理中的特殊問題、特殊現象、具體任務、專門技術等。它是整個藝術管理知識體系中延伸的部分,這部分研究能保證藝術管理學研究的實踐性和可操作性。就我國現階段而言,我們更應該注重藝術管理學的整體性研究,這是目前我們所缺欠的,當然,在注重整體性研究的同時還應注重內容的可操作性,因為藝術管理學畢竟不是一門像哲學一樣的思辨性學科,它的存在始終要以指導具體實踐活動為最根本目的,否則,我們的藝術管理學便是一座美麗飄渺的空中樓閣。

文學藝術研究范文4

以閱讀課堂的提問為例,對于一些較為簡單的知識點,學生認為沒有任何疑問了,教師采取于無疑處提出疑問的方式,引導學生進一步思考,這會在一定程度上激發學生的研讀興趣;對于一些看似較難的知識點,教師采取化整為零的提問方式,一步一個臺階,讓學生感覺到該部分的知識點沒有想象中那么難,這對于樹立學生的信心具有重要作用。當然,藝術性并不僅僅在于教師如何提問、如何講授,更重要的是教師在進行評價時,是否能夠綜合運用各種語言策略,使對學生的評價也具有藝術性。如果教師的評價仍然是呆板的,那么語文閱讀教學的藝術教學就會淪為一種形式。語文閱讀教學過程中,教師審時度勢的提問、富于技巧的講解、充滿鼓勵性的評價等,都會加快語文知識轉化的進程。同時,對啟發學生的思維、養成自主思考的習慣也具有重要的意義。

二、初中語文閱讀教學藝術化對策

藝術教學對于提高和鞏固初中語文閱讀課堂的教學效果具有重要的作用。筆者認為,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采取相關策略,充分發揮初中語文閱讀教學藝術的作用。

1.誦讀激活語感

初中語文閱讀教學要將誦讀放在首位,這對于激活學生的語感具有重要意義。誦讀不是讀一兩遍,而是要“熟”讀。因此,教師在閱讀教學過程中要特別注重讀,可以采用默讀、吟誦以及朗讀等各種方式,通過熟讀讓學生學會邊思考邊理解,用心去體味文章所包含的意境和情味。比如《背影》一課,學生通過反復的誦讀,語氣的升降、改變,可以從內心體會作者對父親深深的懷念之情。美文是用來欣賞的,而要真正領悟美文中所包含的情感內涵,只有讀者自己去用心感受,才能夠體會到“四次背影雖然不同,但是,卻都體現了作者想念父親的至深之情”。閱讀的教學藝術,不是由教師找出關鍵句,讓學生分析為什么,而是由學生自己去閱讀和發現問題,讓學生通過反復的誦讀,去感知、聯想以至觸摸作品的內涵,進而引導學生獨立體會作品的精髓。同樣以《背影》為例,在教學過程中,讓學生通過誦讀,將自己認為好的句子讀給同桌聽,然后由全班學生共同選擇“佳句”,請學生當堂誦讀,再對學生在語調的高低、緩急以及強弱等方面進行指導,學生接受“思念”之情的效果非常好。

2.注重課內外相結合

學生預習不能僅限于課本內容,還必須改變教師只布置不督查的現象。否則,就可能使得整個預習成為一種形式。事實上,課前有目的的閱讀,加上教師在課堂上對閱讀的效果進行檢測,對于提高學生的閱讀水平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筆者在講授《泰戈爾詩三首》時,在課前安排學生查閱有關作者生活背景、詩集的相關資料,在此基礎上引導學生與自己的生活相結合,這對于體會作者詩中所描繪的意境具有重要的作用。通過采取課內外閱讀相結合的方式,既為學生解答了一些疑問,教師在講解泰戈爾的詩歌時也會更加游刃有余,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此,在語文閱讀教學中,教師應該充分利用課內外相結合的策略,這對于提高學生的語文學習成績也具有重要意義。

3.優化提問“技巧藝術”

文學藝術研究范文5

一評價體系與學術規范

九十年代中期以來,藝術研究領域出現一些新的趨向,改革開放之初非常之盛行的、在“方法熱”和“文化熱”時期都曾經頗受關注的宏觀研究,漸漸失去了至高無上的學術地位,社會學和人類學研究方法則日益受到學界重視。其重要標志之一,就是一批針對個案的田野考察成果問世并且得到學界廣泛認同,在某種意義上說,它可以視為藝術學研究的社會學和人類學轉向。社會學和人類學研究方法介入藝術學研究領域,使得相當一部分學者開始嘗試著運用社會學和人類學研究領域極受重視的田野研究方法考察藝術現象,這一方法層面的變化對于中國目前的藝術學研究具有非常深遠的意義。

二戰以來,文化批評在人文社會科學領域是令人矚目的學術熱點,文化人類學和社會學諸多重要的跨文化研究成果的出版,更令此前人文社會科學的研究視角受到普遍質疑。人類學和社會學方法對中國藝術學研究的影響,也必然導致藝術學研究出現學術與文化視角的轉換。這個可能出現的最有理論價值的變化,我將在下一部分論述,這里首先想討論的是,現代社會學和人類學研究方法的介入,其意義不止于文化層面上研究視角的轉換,它還可能給中國藝術學研究領域帶來另外兩個方面可能形成的變化乃至沖擊。

其一,是有可能導致目前的中國藝術學研究領域研究重點和研究成果價值評價體系的根本改變。

學術研究的價值取向受到教育制度和由教育體系決定的研究者知識譜系的影響。由于歷史的原因,中國現代形態的藝術研究一直比較重視理論層面的探討。經由蘇俄引入的、從德國古典哲學這一思想路徑衍生發展產生的,以及作為其知識和思維方法背景的德國古典哲學本身,長期在包括藝術研究在內的整個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領域占據特殊的主導位置,因而,和這一理論背景相吻合的藝術本體論研究,以概念和范疇為核心的抽象的理論探討與分析,長期以來都是藝術學研究領域最受關注的研究方法。英美經驗主義傳統一直受到排斥甚至批判,對具體對象的個案的、經驗的研究被置于次要的地位。這樣的研究取向,不僅僅是出于對西方學術發展不同趨勢的選擇,同時也蘊含了中國傳統思維方法對當代藝術研究的影響,在中國學術傳統中占據主導地位的整體性的、玄學研究路向,恰與德國古典哲學形成有趣的呼應——所謂“小學”在中國的學術傳統中,顯然一直受遏制,清代成就卓著的“樸學”也被后世的學術史家解讀成是由明入清的漢代知識分子對嚴酷現實的逃避,以及對清代統治者的消極抵抗。

改革開放以來,蘇俄引進的僵化理論教條漸漸喪失了獨斷地位。但是整個教育體系以及學術研究群體的知識體系的轉變并不能同時完成,因而學術研究基本趨勢的轉變,會表現出明顯的滯后現象;更重要的是,正由于改革開放之初理論界需要新的思想資源用以突破舊的蘇俄教條的禁錮,觀念和理論層面的創新顯得特別重要,因之出現一大批偏重于觀念與理論探討的研究文獻,也是時代的要求。可惜新的藝術觀念與理論缺乏實證研究的支撐,也就不能真正完成觀念與理論拓展的歷史任務,整個國家的藝術科學研究水平,并不會僅僅因為觀念與理論的更新而有明顯的提高。

以1999至今這三年里的戲劇學研究為例,按照我的不完全統計,最近三年戲劇學研究文獻里,基礎理論與范疇、規律的研究不可思議地占據了相當大的份量,它在所有公開發表的研究性論文里占到1/3左右。對戲劇基本特征、基礎理論和普遍規律的探討并不是不重要,但是學術界將如此大的精力用于這類純粹理論性的探討,卻不能算是正常現象;其中更耐人尋味的現象是,從事這類基礎研究的學者,多數身處并不擁有掌握研究資料與信息方面優勢的中小城市或非專門研究單位。誠然,戲劇研究領域史的研究以及具體的作家作品研究并不缺少,但是,撇開史的考證,這類研究也主要是對戲劇整體時代特征或藝術特征的討論,當然也包括一些群體研究或類型研究,其中“論”的部分比“述”的部分受到更多的關注。在戲劇史研究領域,元雜劇尤其是關漢卿研究較受重視,中國現代戲劇和外國戲劇研究領域,最主要的個案研究是對和莎士比亞的研究,對這兩位劇作家及其作品的研究幾乎是其它同一領域劇作家及其作品研究的總和,然而對這些重要劇作家的研究,包括關漢卿研究在內,有關劇作主題、作品性質、人物形象和作品風格的辨析與討論占有最大的份量。有關這些重要劇作家的研究,并不排除包含一定程度上的個人獨特見解的優秀論文論著,然而一個無法回避的事實是,其中至少80%以上的論文和論著并不能提供任何新的材料,尤其是不能提供現有文獻以外的材料,我們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樣的研究從“知識的增長”這一學術發展角度上看,貢獻幾乎等于零。通過提交給國際性學術會議的論文的分析,也可以得出同樣的結論,國內學者的論文選題與境外學者之間的巨大差異,清晰可見。

我不敢斷定戲劇學研究領域存在的這種現象可以毫無保留地推之于整個藝術學研究領域,但是我相信從整體上看,要說中國目前的藝術學研究仍然流行重視抽象、宏觀的理論研究,輕視經驗的、個案的實證研究的學風,恐怕并非妄言。如果事實確實如此,那么社會學與人類學研究方法在近代的興起,就給我們一個重要啟示,那就是個案的、經驗性的實證研究,應該得到更多的重視,應該成為藝術學研究的主體。只有戲劇學乃至整個藝術學研究的重心轉向實證的、個案的研究,理論與觀念上的突破才有真正的意義。在這個意義上說,現代社會學和人類學方法對田野方法的重視,完全可能使國內藝術學研究轉向更注重個案研究和經驗性研究,同時給予這一類研究成果更公允的評價。這樣的轉變無疑將逐漸引導整個研究風氣的轉換。

其次,現代人類學和社會學方法的引入,對于強化國內藝術學研究的學術規范,將有可能產生直接影響。

人類學和社會學研究強調個案研究與研究者直接經驗的價值,但同時更強調研究過程的規范、成果表述的規范,其中也包括經驗描述的規范。這種規范不僅僅是學術積累的需要,也是使學術成果更可信,因而更具科學價值的需要。換言之,在某種意義上說,人類學和社會學研究是在通過規范自身而使自己更接近于自然科學。這樣的研究取向對于中國目前的藝術學研究的重要性是不容忽視的。

中國的藝術學研究分為兩個重要群體,除了一批身居高等院校的學者以外,還有更大的一個群體身居文化部門所屬的藝術研究機構。以戲劇學研究為例,后一個群體的規模顯然要超過前一個群體,而且由于與戲劇創作演出的實際接觸較多,在經驗性的實證研究方面具有明顯優勢。然而無可諱言,這個被習稱為“前海學派”的學術群體長期以來偏重于戲劇藝術實踐,雖然相對而言具有比較注重經驗研究的優勢,也擁有許多第一手的珍貴的學術資源,重視藝術的當下性,但是由于不夠注重學術規范,因此很難得到學術界應有的承認。多年來,境外數以百計的人類學和社會學領域知名的或尚未知名的學者相繼來到國內,他們在與這個群體的接觸交流過程中獲益匪淺,文化部門所屬的許多學者多年的研究心得,反而要通過境外學者的轉述,才為外部世界和主流學術界所知,究其原因,正緣于“前海學派”在研究的以及成果表述的規范化方面存在明顯的缺陷。換言之,經驗性的研究以及對經驗的感性描述本身,只有通過規范化的、理性的方法呈現出來,才擁有足夠的學術意義,才會得到主流學術界的認可,才可能充分顯現其學術價值。

因此,借鑒人類學和社會學研究的田野方法,尤其是借鑒和汲取人類學和社會學家從事田野研究時遵循的學術規范,將會有效地彌補“前海學派”學者們在學術研究方面的弱項,使這個學術研究群體掌握的大量感性資料與經驗性材料,通過更多途徑進入當代主流學術界的視域,藉此改變藝術學的研究重心。因此,對于中國藝術學研究而言,進一步注重學術規范,使被稱之為“前海學派”的這個研究群體迅速提高研究成果水平,將給中國的藝術學研究帶來深遠影響。

二研究視角的轉變

當然,現代人類學和社會學研究對中國當代藝術研究最具學術意義的影響,還是要首推它可能帶來的文化層面上的研究視角的改變。

中國現代形態的藝術學研究大致始于20世紀初,就像其它人文科學研究一樣,它之受到西方學術的刺激與影響是無可諱言的。在這一影響過程中,西方學術思想不可避免地在中國藝術學研究領域打下了鮮明的烙印,其中西方人的研究視角,就是一個重要的方面。簡言之,由于西方人文科學主要是在歐洲的文化傳統和解決歐洲社會遇到的問題基礎上發展起來的,而且隨著西方在世界各地的迅速擴展,自覺不自覺地呈現出歐洲中心的世界觀,這種具有鮮明西方色彩的歐洲中心的人文科學思想,也就不能不在中國藝術學研究領域留下它的痕跡。在研究與品評中國本土藝術時,人們往往只是照搬西方人習慣運用的藝術標準,比如說以西方音樂體系評價中國本土音樂,以西方戲劇理論解釋中國戲劇并且試圖以之改造“落后”的中國本土戲劇,把油畫的教學體系搬用到中國畫的教學中,等等。這樣的現象存在于藝術學的多個領域,換言之,西方比較成熟的人文社會科學體系的整體植入,確實在中國藝術學研究的現代轉型過程中起到了關鍵作用,但是這種整體植入的結果與中國本土藝術以及中國人的情感經驗之間的距離,始終是一個無法回避的癥結。

現代人類學和社會學研究方法的引進,卻給我們一條走出這一癥結的路徑。

現代人類學和社會學研究給我們帶來的不僅僅是單純的田野方法,而且還包含了至關重要的文化多元觀念。雖然人類學和社會學的起源都帶有強烈的歐洲中心主義色彩,但是二戰以后,尤其是20世紀60年代以后,文化多元觀逐漸成為現代人類學和社會學研究的主導思想,在某種意義上說,這兩個原來受到歐洲中心主義文化觀影響最深的研究領域,現在則相反成了對歐洲中心文化觀形成最猛烈沖擊的領域,成為最堅決地推動文化多元觀和消解歐洲中心論的學術領域。這一思想方法的變化對田野研究的影響非常之深遠,而這種非常之符合當代世界潮流的學術方法的引進,對于后發達國家尤其重要,因為越是后發達國家越是需要通過文化多元觀念以消除文化自卑感,正視本土文化傳統的價值。因此,現代人類學和社會學研究領域,田野研究工作者不再像摩爾根時代的學者那樣,抱著了解人類童年的文化優越感,把非西方社會視為人類文明發展的早期階段,因而能夠更客觀地認識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圈的傳統與現實的差異,在解釋它們的歷史與現實時,也能有更多的互相理解以及在此基礎上的互相尊重。而這樣的研究方法,在跨文化研究中的重要性自不待言。

除了西方中心視角以外,多年來中國藝術學研究領域還存在一個尚未得到學術界重視的研究視角,那就是一種過于貴族化的藝術觀仍然占據著核心位置。

文化多元觀念不僅僅意味著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圈的藝術活動不能以同一種標準來衡量和評價,同時也暗含了另一種更平民化的文化思想,即不能以研究者們的個人興趣,以及他們所接受的教育作為衡量所有文化行為的唯一標準。

當人類學家和社會學家們將他們的考察對象,從長期以來擁有文化特權的上流社會轉向更廣闊的草根階層時,還伴隨著思維模式的改變。事實使人們更清晰地意識到,不同地域的人們在長期共同生活中形成的價值觀念體系雖然會有很大的差異,卻各有其合理性;他們各具特色的生活方式,只有通過其自身的價值系統,才有可能獲得真正有意義的解釋。在藝術領域更是如此,藝術在本質上意味著人們用以情感交流與表達的特殊方式,不同民族和不同階層的人們各自的情感交流與表達方式,在這一生活與文化圈內部往往是最有效的。所以,對民間草根階層的藝術、趣味與審美活動的歧視和改造,強行推行一小部分精神貴族自以為是的藝術觀與審美趣味,正是現代人類學與社會學研究的禁忌。

在中國藝術學領域,這種文化貴族心態隨處可見,比如我們完全有理由對人們長期以來習焉不察的“采風”這樣的辭匯產生強烈的質疑。確實,如果說最近一個世紀以來中國的藝術學創作與研究對于那些地域色彩鮮明的民間藝術活動并不是毫不關心,那么很難否認,創作與研究者們經常是以“采風”的態度去關注和研究民間藝術活動的。人們慣于使用“采風”這樣的辭匯而,它本身就清晰地透露出兩個方面的信息。從歷史上看,“采風”的制度早在秦漢時代就已經基本形成,它隱含了官方與民間二元且以官方為主導的文化價值觀;從現實的情況看,“采風”意味著藝術家和藝術研究只關注民間藝術活動作為創作素材的價值。因此,“采風”的實質,正是站在官方或文化貴族的立場上對民間藝術活動非常功利化的利用,事實也正是如此,尤其是近幾十年里,地域色彩鮮明的和非主流的藝術樣式和優秀藝術作品,經常被主流藝術用以為創作的材料,回顧近幾十年的藝術史,我們會發現許多有世界影響的優秀作品都是用西化和文人化的手法處理本土民間藝術元素的產品。然而,在民間藝術活動被大量地用以為創作材料而遭到掠奪性開采的同時,它們本身卻仍然被視為落后的、原始的、粗糙的,被視為必須以精英文化的模式加以改造才能擁有藝術價值的對象。

以“采風”的心態從事本土與民間藝術研究的學者,自覺不自覺地忽視了對象自身的獨立存在以及內在文化價值。因此,研究者變成了專事獵奇的旅游者,對于民間藝術對象的關注只限于與“我們的”藝術活動的差異,而并不真正關心這樣的藝術對于生活于其中的創造了它們的人們究竟具有何種價值和意義。從現代人類學和社會學的角度看,我們應該更多地致力于探究多種藝術樣式、多種生活方式以及各地各具差異的倫理道德和習俗對于它們的主體自身的價值與意義,致力于在這些獨特的藝術與生活的原生環境中,還原它們的內涵。這樣的研究才能超越“采風”式的官方和貴族文化心態,才能獲得對民間藝術真正具有文化價值的研究成果。

因此,中國目前的藝術學研究亟需借鑒現代人類學和社會學研究的田野方法,摒棄西方中心與貴族趣味對民間話語空間的擠壓。

三一個實例:路頭戲

如果我們的藝術學研究能夠更多地注重對現代人類學與社會學方法的借鑒與引進,尤其是徹底改變歐洲中心主義與貴族主義文化觀,那么對諸多藝術現象的研究與評價,都有可能出現根本性的改變。在我的研究領域,有一個極具代表性的例子,完全可以用以說明研究視角的改變所產生的影響,那就是對臺州戲班大量演出的路頭戲(或曰提綱戲、幕表戲)的研究與評價。

近幾十年戲劇研究領域幾乎完全沒有對路頭戲的研究,然而在20世紀50年代以前,路頭戲卻可以說是中國戲劇最主要的演出形式,它的歷史,也許可以追溯到戲劇起源的年代。路頭戲之所以長期被戲劇研究人員們忽視,是由于它在20世紀50年代初就遭到批判,成為從上而下的“戲改”的主要對象之一。而對路頭戲的批判,其理論背景很值得今人深思。

對路頭戲的批判與其說出自藝術的原因,還不如說出自趣味的原因。它一直被看成是粗糙、原始和簡單的演劇方法,然而它并沒有像同時代其它那些更為粗糙、原始與簡單的民間藝術那樣獲得尊重,它從一開始就被看成是創作的素材以及改造對象,直到現在,在多數當代戲劇史家們的眼里,路頭戲之受到批判乃至遺棄,仍然被看成是一種歷史的必然。

然而,當我們通過現代人類學和社會學的研究思路重新探討路頭戲的存在以及它的意義,就會清楚地看到,像路頭戲這樣一種有著千百年悠久傳統的演劇方法,它之所以會受到眾口一辭的批判以及遭致普遍遺棄,正由于長期以來西化的和貴族的文化視角在藝術學領域占據著統治地位。

路頭戲之所以在1950年代初受到大范圍的批判,首先是由于主持“戲改”工作的政府官員,主要是一批西化程度比較高的、經常接觸甚至直接參與話劇創作與研究的知識分子,排除意識形態的因素,在某種意義上,“戲改”簡直可以說就是在用西方的、話劇的戲劇觀,居高臨下地改造中國本土戲劇。像路頭戲這種本土色彩濃厚的傳統演劇方法,與這些知識分子所接受的戲劇學模式完全不相吻合,它之受到排斥也就是可想而知的。其次,路頭戲的演劇方法被后來的國辦或準國辦的戲劇表演團體遺棄,還有另一層因素,那就是長期以來衡量藝術的標準是由傳統詩學基礎上培養的文人決定的,雖然傳統文人最終接受了元雜劇和明清傳奇,卻始終未能充分受容昆曲以外的各種“花部”戲劇劇種,同時也難于充分認同民間極富創造性的口傳文學的價值。文人趣味在中國戲劇領域占據統治地位的現象,并沒有因為1950年代的社會急劇變動而真正有所變化,反而因為劇團國家化而在制度層面得到普遍肯定,因此,在文學性和音樂性方面很難以完全符合文人趣味的路頭戲,也就不能不受到排斥。

由此我們看到,如果說晚近一個世紀的藝術學研究受到歐化的和貴族的這兩種文化偏見的左右,那么路頭戲的遭遇具有作為樣本的罕見的深刻性,路頭戲之所以遭受自上而下的批判與遺棄,正是由于同時受到這兩個方面的夾擊。更值得思考的是,如同我在《草根的力量》書中所敘述的那樣,路頭戲至今仍然是臺州戲班最主要的演劇方式,但這種承繼了本土文化傳統的演劇方式它之所以能延續至今,并不是因為路頭戲演出過程中大量的即興創造在戲劇學層面上所可能提供的非凡活力,給定情境與表演者個人創造之間巧妙和平衡,以及潛藏在它的即興表演模式之中的演員之間、演員與樂隊之間的互動與內在張力,而竟然是因為在本土的戲劇市場里,戲班最適合以這樣的演劇方式營業;并且,由于在晚近幾十年里路頭戲一直受到抑制,在那些受主流意識形態影響較為明顯的民間戲班,路頭戲的演劇方式也正在被棄用。

有關路頭戲的藝術魅力,我已經在書中做了初步的探討,將來還會做進一步的研究。這里我只想通過它的遭遇說明,擺脫歐洲中心的和文化貴族的偏見對于中國當前的藝術發展以及藝術學研究有多么重要。只有徹底轉變研究視角,路頭戲的藝術價值才能得到公正的評價;進而,也許還有更多的藝術現象,需要以多元文化的視角加以重新審視,給予重新評價。

四需要注意的問題

田野研究只是一種方法,雖然在田野研究的背后,包含了現代人類學與社會學特有的研究路徑,但是方法并不能完全替代研究。按照我個人的研究體會,即使接受了田野研究方法,藝術學領域的田野研究,也仍然存在諸多需要注意的問題。

藝術學研究的田野方法的研究目標之一,就是考察藝術活動在特定文化環境中自然生成、發展的性狀。當然,對象的性狀總是會在與外界的不斷互動過程中經常變化,然而這樣的變化,仍然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是自然的演化,它與受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外力影響而發生的變化,有質的區別。仍然以戲劇在晚近五十年的變化為例,雖然歷史上中國的本土戲劇始終在民眾審美趣味變化的背景下持續發生著各種各樣的變化,但是正由于這樣的變化是在戲劇創作表演的主體與觀眾的互動之中緩慢而自然地發生的,因此無論如何變化都不足以出現背離它所生成的文化土壤的結果;然而1950年代戲改的情況則完全不同,在令本土戲劇經歷了劇烈變化的這一改造過程中,觀眾甚至是劇團內部的創作和表演者本身,都沒有話語的權力。因此,中國戲劇的自然狀態之必然受到破壞,就是可想而知的。在這里我們看到一種外來的文化價值觀是如何被強行植入的,以及它最終會產生臬的結果。它不僅給我們留下了值得好好記取的教訓,同時還給從事藝術學田野研究工作者留下了特殊的困難。

這就是我們今天從事藝術學的田野研究時面臨的特定境遇,就像一個多世紀以來在幾乎所有藝術領域那樣,本土藝術在外來的文化價值觀面前出可怕的自卑。而這一文化現實,使得從事藝術學田野研究的研究者必須非常小心翼翼。藝術學的田野研究面對的研究對象不是無感覺的作品而是具體的人的行為,研究者與被研究者在社會身份、知識背景與生活環境等多方面的差異、尤其是趣味的差異,很容易被處于弱勢地位的民間藝人理解為知識與藝術見解的優劣,研究者在從事田野工作時,很容易被研究對象視為強勢文化的代表,因此,研究者的言行和趣味,很容易對被研究者產生不可預計的影響,而這樣的影響,足以改變研究對象的原生態。

需要指出的是,在藝術學的田野研究過程中,研究者在很大程度上是個入侵者,極易對脆弱的、缺乏自信的民間藝術本體造成損害?,F代人類學家喜歡說“我們的身體就是人類學研究的工具”,強調田野考察過程中研究者應該融入研究對象,在與對象的互動中體察對象及其可能發生的變化,但是在中國藝術學研究這個特殊的領域,我認為研究者應該盡可能做一個客觀和外在的觀察者,盡可能克制影響對象的沖動,因為保持本土藝術的原生態的意義,可能比改變它要重要一百倍。當然,研究者對研究對象的影響是無可避免的,只不過清醒地意識到這種影響可能導致的負面效果,自覺地將自己的影響盡可能減少到最低限度,無疑是從事藝術學的田野研究時必須遵守的職業操守。

其次,我希望強調藝術學的田野研究作為一項藝術學研究的價值,盡管我們可以借鑒人類學與社會學的田野研究方法,但是這樣的研究指向應該是藝術學的而不能僅僅是人類學或社會學的。更直接地說,用人類學和社會學方法從事藝術學研究,應該是研究的重點。

每門學科都有特定的研究范圍和研究目標,不同學科的關注重點并不相同,因此,當人類學與社會學的田野方法被引進到藝術學研究領域時,人類學與社會學所關注的那些問題,也很容易同時被帶入藝術研究過程中;或者說,研究者的關注重點可能會發生偏移,也許那些從藝術學角度看非常之重要的問題反而被忽視了,這樣一來,研究很容易演變成對于藝術、藝術活動的人類學或社會學研究,而不再是藝術學研究。人類學和社會學研究當然仍有其價值與意義,然而它的價值與意義是人類學與社會學的,坦率地說,這類研究即使再有價值和意義,也不是藝術學研究。它不能代替藝術學研究,也不能幫助我們解決藝術領域最值得關心的問題。

我在從事臺州戲班的田野考察時經常提醒自己將藝術層面的問題作為主要對象,不僅是由于我一直受到的是藝術學研究的訓練,因此只有藝術學問題才是我在專業領域范圍有能力研究和回答的,而且也只有藝術學領域的問題才是我所真正應該去關注和感興趣的。舉例而言,我的研究中涉及到許多有關宗教與民間祭祀、民間信仰方面的現象,我當然知道從人類學或者社會學角度對這些現象進行剖析是非常之必要的,但是我的研究仍然會相對地集中于這些現象與民間戲班的運作和表演、與當地觀眾的欣賞之間的關系,將這些現象與戲劇活動之間的聯系,小心地剝離出來,分析它們對戲班以及戲劇活動的藝術方面的影響力,尋找這些現象與近二十年臺州戲班的繁榮與發展之間的聯系。同樣,當我剖析和研究戲班的內部構成以及戲班內部的人際關系時,不僅把戲班作為一個特殊的社會亞群體看待,同時更注重把它們看作一個關乎戲劇藝術的群體看待,這樣的研究當然明顯有別于一般意義上的人類學與社會學研究。

文學藝術研究范文6

在語文課堂教學中,提問作為教學的重要環節,對于課堂活動是必不可少的。有效的提問具有激發學生思維,活躍課堂氣氛、鍛煉學生表達能力、增進師生交流的功能,而無效的提問則會讓學生感到反感,甚至會使學生產生畏懼。因此,課堂提問需要藝術,只有藝術化的課堂提問,才可以激發學生的探索欲望,有意識地為學生發現疑難,直接影響課堂教學的效果。本文在自己多年工作經驗的基礎上,對小學語文課堂教學中的提問藝術進行闡述。

關鍵詞:

小學語文;課堂教學;提問藝術

課堂提問作為小學語文語言教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啟發學生思維的作用。長期的教學經驗表明,有效的提問能激發學生的興趣,活躍課堂的氣氛,增進教師和學生之間的交流。因此,講究提問的藝術,能點燃學生思維的火花,激發探索知識的欲望。

一、小學語文課堂教學中提問的作用

課堂提問實質上就是,教師和學生在教學過程中進行互動,積極參與,共同發展的過程。只有充分認識課堂教學提問的重要性,正確運用課堂提問技巧,才能促進課堂教學效率。課堂提問在教學中發揮的重要作用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激勵、參與的作用

在傳統的教學中,教師是課堂的主體,控制整個教學,這種狀態導致學生的思維受到抑制。采用課堂提問手段能讓教學變得活潑生動,同時還能促進學生善于動腦,從被動狀態變為主動狀態。

(二)督促作用

在小學語文課堂中,教師對學生進行提問實際上是一種測驗方法,能檢測出學生掌握知識的情況,對學生的學習起到一定的督促作用。并且還能對學生產生一種潛在的心理壓力,有效地促進教學水平。

(三)反饋、調控的作用

課堂提問能讓教師及時獲得比較準確可靠的反饋信息,起到衡量教學效果的作用。在課堂教學中進行提問,能夠促進學生的注意力變化,提高學生的記憶力。

(四)啟迪、暗示的作用

在課堂教學中,教師對學生的提問有利于學生思維的發展,并且通過課堂提問還能引導學生進行積極地思考,從而把握事物的本質,不僅能夠培養學生解決問題的能力,還能拓展學生掌握知識的深度和廣度。

二、小學語文課堂教學中提問的藝術

(一)課堂提問的目的性要明確

在小學語文教學課堂中,教師的提問應該具有目的性。比如,在教學內容上,應該起到引導學生自主探究的目的,并為學生設定問題,以問題來激發學生的好奇心,促使學生能自主閱讀文章。課堂上教師提問的問題一定要抓住題眼,這樣的提問才能激發學生學習語文的興趣。由于學生在學習語文課文時,一開始并沒有興趣。因此,學生應當深入鉆研教材,從問題的題眼入手,有針對性地設置疑問,才能激發學生學習的興趣,帶著疑問積極主動地學習。如果學生急于解決問題的話,這說明學生的思維得到了訓練,讓學生初讀課文,就可以了解到文章的主要內容,理解起來也會比較順利。問題的題眼,通常指的是從問題中尋找關鍵詞詞語,這種詞語往往能概況題目的特殊性,甚至可以反映出文章的中心思想以及寫作目的,題眼是文章重點敘述的部分。利用矛盾設置的疑問,吸引學生進行精讀課文,吸引學生的注意力。教師在課堂中的提問,不能直接進行,應該讓學生在一步步地思考中,得到答案。如果教師只是直來直去地問問題,長期下來,學生就會對此感到乏味,甚至還會使學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其思維,因此,課堂的提問一定要具有目的性。

(二)全面掌握學生的實際情況

在課堂教學中,學生是學習的主體,教師所提問的問題應該圍繞學生展開??梢哉f,在設計問題前,教師應該對學生有全面的了解,充分地掌握學生所學到的知識,并對此有一定的理解和認知,才能有針對性地設計和提出問題。在掌握學生實際情況的過程中,教師還要注意學生之間存在的差異,因為有些學生由于家庭狀況,對語文知識的掌握各不相同。學生在設計問題時,教師也應該考慮這些因素,促使學生的參與,推動課堂中提問的問題能和學生的實際情況相符合。在提問問題時,應該明確問題的提出是要讓學生在掌握知識的同時,提高他們的思維能力。可以說,學生應該善于從不同的方面啟發學生,讓學生能掌握解決問題的不同方法,這樣既可以培養學生的思維能力,還可以拓寬思維空間。

(三)提問應該具有層次性

在小學語文教學過程中,問題的提問應該具有一定的深度和層次性,才能引導學生進行層層推進,并經過不斷的探究,讓學生進行自主學習。教師在提問問題時,問題不能太過簡單,這樣根本無法激發學生的興趣,學生不用思考就能回答出來;問題的提問也不能過于困難,這樣會打擊學生的自信心,使學生不愿意思考,不愛動腦子。只有適當的問題,學生才會通過自己的思考獲得成功的喜悅,這樣能提高學生學習的主動性,并從中得到快樂,增強學生的自信心,產生快樂的感覺。并且,對于不同層次的學生來說,他們在面對不同的問題時,往往會找到適合自己的問題,這樣才能促進學生的學習。問題的設計還應該新穎有趣,根據小學生的心理特點,只有問題新穎,才會讓學生感到愉快,愉悅地接受,輕松地完成教學。問題可以激發學生的思維,培養學生的思維能力。問題的設計并不是要讓學生回憶什么,而是要具有啟發性,使學生能受到思維訓練。當學生回答問題的時候,就不會完全按照課本上的內容,在理解的基礎上,通過思考才回答問題。因此,在提問時,教師要勤于動腦,要把是否有利于激發思想,培養能力作為問題設計的出發點。

三、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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