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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元永浩 2金月善 單位:吉林大學 “有”與“無” “有”字在現代漢語中是個最抽象的詞,它表達事物存在著的狀態,或指事物表象的持存狀況,或指性質的確定狀態。不過,在古人那里“有”字的含義并不如此抽象,在甲骨文中寫成“又()”,象“右手之形”。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事情:“有”字最初象征右手,而后來卻演變成表達存在的抽象詞匯。那么,此事到底是怎么發生的呢?顯然,人的手具有把握、把持、控制或駕馭的功能,而這些行為的對象是感性事物。反過來說,只有那些具有感性確定性的事物才能被人的手所把握、把持、控制或駕馭。也就是說,凡是人的手所把握的對象都具有感性確定性。那么,我們是如何確定一個具體東西的存在呢?中國自古有“眼見為實”的說法,認為視覺是一切確定性的最牢靠的基礎。不過實際上,視覺對感性事物的確認還不是十分牢靠的,因為視覺還會存在一些幻覺或錯覺。最可靠的感性確定性來自于觸覺的確認,因為觸摸到或把握到的東西肯定是實存的。 當人們把“有”字寫成“又”的時候,這個字所強調的是手,而不是手所把握的對象。于是后來在又字下面加上肉字的有()來表達“以手持肉”時,該字所象征的東西從手轉移到了手所把握的對象。“以手持肉”本來意味著富余,故后來引申為“五谷豐收”。如《谷梁傳•桓公三年》中說:“五谷皆熟,為有年也。”[4]444在古人那里有肉有谷物就意味著擁有一切無所不有,于是“有”字開始抽象化而獲得形而上的意義。如此說來,中國古人的存在意識根源于生存的謀劃,因而認識事物也被理解為以思維來“把握”對象的行為。古人總是愿意用“萬物”一詞來指稱天地間所有的事物,因為在他們看來一切事物大體上可分為一萬種。顯然,“萬物”這一命名已經屬于人對對象世界的把握方式。這種把握是一種目的性行為:首先人們把這些事物當做自己的對象,然后通過命名、規范等方式對事物進行排序,再然后用這些事物來滿足人的各種需求。這里人們之所以能夠把握對象是因為,那些被把握的對象給人們提供“把柄”,而這個“把柄”就是事物的確定的表象或穩定的性質。這也就是說,人只有通過事物的確定的表象和穩定的本質才能把持這個生活的世界,這穩定的本質和確定的表象恰恰構成事物存有的內在根據。 然而人的生活的經驗說明,人們手頭上的所有的事物沒有一個是永恒的,曾經擁有過的美食、金錢、榮譽、權利都終將化為烏有。此所謂,萬物皆流,無物常住。所謂的變化也就意味著,“有”與“無”之間的相互轉化。那么該如何理解“無”呢?在楚簡《老子》甲本、乙本中,大多數“無”字都寫成“亡”。根據《說文解字》:“亡,逃也。從入從乚。”“乚,匿也。象曲隱蔽形。”段玉裁注云:“亡,會意,謂入于曲隱蔽之處也”。所謂“入于曲隱蔽之處”指的是,本來在眼前的東西或者在手頭上的東西遁入看不見摸不到的隱蔽之處。這也就是說,那些東西盡管都不在原處,但還都安然無恙地存在于別處。然而人們熟知的“無”并非屬于此類情況。即,“無”的最典型的狀況———例如木材的燃燒、魚肉的腐爛等這些情況屬于一些事物的完全的消失。即便是那些暫時離開身邊而暫時遁入隱蔽之處的東西終有一天也都將化為烏有。這也就是說,人們所經驗到的大多數“無”,是很難用“亡”字來表達得了的。正因為如此,后來“無”字的寫法“亡”逐漸被“無”字所取代。 “無()”字在甲骨文中為“舞”的本字,“象人兩手執物而舞之形。”[5]630而《周禮•春官宗伯》在敘述司巫的職能時指出:“若國大旱,帥巫而舞雩。”在這里,“舞雩”是女巫求雨之舞,是夏商周時代最典型的一種舞蹈。從本源上看,古代的舞蹈根源于巫女取悅神靈的動作,即女巫以跳舞的方式祈求神靈之保佑①。也正因為如此,“巫”字在甲骨文是從“無”字簡化來的。因而“無”、“巫”這兩個字實際上是同一個字。不僅如此,“無”字同時還指巫女所要取悅的神。換句話說,“無”字具有三層意思:一指作為動作的舞蹈,二指作為舞蹈者的巫女,三指巫女所面對的神靈。[6] 不過,當人們用該字來指神靈的時候,這個“無”便指神的超越感覺的狀態。而當古人不再把神理解為具有人格的超越者,而把它理解為不可預測的陰陽變化之狀態時[1],指稱神的“無”字的含義開始演變成為指稱一個沒有確定表象的狀態,此所謂“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的“無狀之狀”(《老子》第十四章)。 如此說來,“有”與“無”的區別是顯而易見的。就這兩個文字最初所象形的對象而言,“有”指的是手上之肉,而“無”則指的是人所祭拜的神;就這兩個文字的形上意義而言,“有”指事物的確定性表象以及質的穩定性,而“無”則是指不確定的表象以及質的流變狀態。 自古以來,人們非常關注天地萬物的穩定的秩序和確定的表象,因為這些是人類安身立命之本。 但與此同時,古人還感受到這些可靠的東西之背后存在著一種無法把握的混沌的世界,而來自這個世界的變幻莫測的東西同樣左右著人們的命運。那么應該怎樣理解“有”與“無”的關系呢? “有”“無”之“道” #p#分頁標題#e# 《老子》第四十一章說:“天下之物生于有,生于無。”意思是說,天下萬物都是“有”和“無”結合的產物,都是這兩者相互轉化的動態統一體。一方面,在不確定的混沌的“無”中不斷地生成具有確定表象的“有”,此所謂“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老子》第二十一章);而另一方面,從具有確定表象的“有”不斷地轉化為混沌的“無”,此所謂“繩繩兮不可名,復歸于無物。”(《老子》第十四章)從這個角度看,天地萬物莫不居于“無”與“有”的轉化過程:或者處在從“無”到“有”的生成階段,或者停留在從“有”到“無”的消亡階段。在老子的時間意識當中,確定的、有序的表象的世界并不是一個獨立、自足的體系,相反,該表象的世界的背面就存在著一個不確定的和無序的世界。也就是說,任何一個事物都是確定的、有序的因素與不確定的、無序的因素結合的產物,都是“有”和“無”的精妙的統一體。 “有”與“無”的這種關系還表現為“有名”與“無名”的關系。《老子》第一章有句非常耐人尋味的話:“名,可名,非常名。”一般說來,凡是天地萬物都有其確定的表象和穩定的質的統一性,因而是可以把握和命名的。但萬物的這種確定的表象和穩定的質的統一性不是一成不變的,因而這種把握和命名也不是永恒的。李白曾在《春夜宴桃李園序》中寫道:“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這也就是說,任何一個事物的確定的表象和穩定的本質都屬于流變過程當中的暫時的停泊,因而這些“名”也只能是“非常名”。根據《老子》第一章:“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在中國古人那里,天地是萬物生成和留存的場所或者家園。 在老子看來,天地這一萬物的家園發端于不可命名的混沌,而其中萬物誕生則意味著可命名的狀況的出現。如是說來,無名與有名在本源上具有相互關聯性。自古以來,人們往往只關注這個世界的可命名的一面,而忽略這些背后的不可命名的一面。 問題是這后一點恰恰關涉到人的選擇性和自由性。德里達曾基于原始部落的那比克瓦拉人的語言現象①[7]161談到武斷的命名所具有的原始暴力本性。他說:“它(命名)在差別中進行銘記,它進行分門別類,它將絕對呼格懸置起來。把這個獨一無二的東西放在系統中加以思考,把它銘記在那里,這就是原始文字的存在方式:原始暴力,專名的喪失,絕對貼近的喪失,自我呈現的喪失。”[7]162-163人類文明的一個重要的特征在于使用語言來把握和命名事物,并以此來揭示各種事物最顯著的特征,但恰恰是這種命名很有可能遮蔽各種事物不可命名的多樣性和可能性。 總之,“道”、“有”、“無”是老子哲學的核心詞匯,而這三個詞匯不同于西方哲學意義上的抽象的概念,其文字具有的特定表象內容具有某種普遍的象征意義。所謂中國古代意義上的“形而上者”是指,以這種文字的特定表象(“形”)為中介揭示出的普遍的象征意義(“上”)。 在《老子》文本中,“道”指人在十字路口需要選擇一個出路的自由狀態,“有”指猶如拿到手里的肉一樣的那種被把握的事物,而“無”指猶如神一樣無確定表象的存在狀態。在老子看來,有與無、有名與無名之間存在一種循環關系:即,一方面無名、無序的混沌之流不斷生成有名、有形、有序的萬物體系,而另一方面這些有名、有形、有序的事物又不斷地回歸到混沌之流。這便是“玄之又玄”的宇宙之“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