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小說的文化心理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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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小說的文化心理論述

作者:樂云 單位:廣東工業大學

相對于十九世紀初期其它類型的小說,歷史小說①淪落到極度尷尬的地步:雖然代表了章回小說的正宗,但逐漸向邊緣化過渡;雖試圖與神魔斗法、俠義公案、才子佳人等題材雜糅結合,其結果卻不倫不類,既缺乏講史演義的微言大義,也欠缺通俗小說的審美情趣。此期歷史小說在藝術上乏善可陳,因循守舊,公式化傾向嚴重,思想上更是陳陳相因,不外乎忠奸斗爭與勸善懲惡等傳統思想。不過,從思想史與文化史的角度來說,此期歷史小說展現出中國近代思想走向的兩種不同維度:一方面,既沉醉于天朝大國的輝煌記憶中不能自拔,復古思潮與保守主義盛行;另一方面,隨著十九世紀中國內憂外患的逐步深入,對時局敏銳而焦慮的小說家的憂世心態也在歷史小說中充分呈現出來。其突出的標志,是對外患內憂的廣泛“書寫”。

一、歷史演義向英雄傳奇的演變

一般說來,歷史小說以歷史事件為題材,其關注對象是歷史上的事件或人物故事。明代以降,歷史小說分類頗為復雜,但基本上可以分為兩種類型:歷史演義(或講史演義、通俗演義)與英雄傳奇,其代表作品分別是《三國演義》與《水滸傳》。其區分標志是:第一,從敘事的側重點來說,歷史演義“以敘一朝或幾代的歷史為主要內容,多以正史編年為序”,“以帝王將相為主要人物,以政治、軍事斗爭為主要情節”,[1]英雄傳奇則以某一個或一群英雄人物為中心,以英雄的建功立業、俠義報國之舉為主要情節;第二,從故事情節的真實性來說,歷史演義大部分取材于歷史,即便有虛構,也只占較小的比例,而英雄傳奇則虛構成份更濃,如《水滸傳》中的梁山英雄、《說唐》中的瓦崗英雄等;第三,從語言風格上來說,歷史演義以文言或半文半白為主,以理性化見長,而英雄傳奇以通俗白話為主,以個性化見長。整個明代,歷史演義與英雄傳奇之間存在著涇渭分明的鴻溝。

清代以降,歷史演義在繼承發揚《三國演義》史傳傳統時,其題材、風格逐漸向英雄傳奇過渡。清代前期,歷史小說創作主要是歷史演義,但其中夾雜著較多的英雄傳奇因素,從對歷史事件的側重轉移到對歷史人物傳奇故事的關注。此類小說,“演說的是平民百姓敬慕的明主賢臣、英雄豪杰,用來娛心,雜以懲勸而已”。[2]如《梁武帝西來演義》、《說岳全傳》、《說唐全傳》、《說唐后傳》、《征西說唐三傳》、《反唐演義》、《飛龍全傳》等小說,便是其中的杰出代表。清代中期,尤其是乾隆、嘉慶、道光年間,歷史演義小說依然有進一步發展。這一時期,出現了一些影響頗大的小說,如《二十四史通俗演義》、《北史演義》、《南史演義》、《萬花樓演義》、《五虎平西前傳》、《五虎平南后傳》等。其中,《二十四史通俗演義》、《北史演義》與《南史演義》,“宗乎正史,旁及群書,搜羅纂集”,有較強的史傳色彩。而其它作品,則大多擷取歷史上某個英雄人物的事跡片斷,敷衍而成,具有濃郁的世俗化與娛樂化傾向。但總的來說,此期歷史演義中故事情節虛構的成份居多,這是它與明代歷史演義小說最大的不同之處。

在此,我們有必要簡單回顧歷史演義對真實性的執著追求。歷史演義無不標榜以“通俗”的形式來演義歷史。其實這種“通俗”,是建立在對歷史真實性極高要求的基礎之上的,而史傳正是演義小說內容上的主要依賴和根據。因此,明人把演義小說看作是可以“與經史并存”的“羽翼信史”之作,把演義小說當成了通俗的歷史讀本。[1]如《三國演義》,便因為它“據實指陳,非屬臆造,”故“堪與經史相表里”。[3](P899)這一真實性的要求在清代也曾被許多小說家所信奉。如呂撫著《二十四史通俗演義》(1732年完成),其自序云:“微言大義,緯地經天,假一字之褒誅,留綱常于萬古,皆圣賢之精意,非俗人所能會通也。呂子安世于治經之外,日取《通鑒綱目》及二十四史而折衷之,歷代之統緒而序次之,歷代之興亡而聯續之,歷代之仁暴忠佞貞淫條分縷析而紀實之。芟其繁,緝其簡,增綱以詳,裁目以略。事事悉依正史,言言若出新聞,始終條貫,為史學另開生面。”[3](P1070)“事事悉依正史,言言若出新聞”,由此可見呂撫對史實的重視程度。許寶善《北史演義》亦云:“夫《三國演義》一編,著忠孝之謨,大賢奸之辨,立世系之統,而奇文異趣錯出其間。演史而不詭于史,斯真善演史者耳?!秲蓵x》、《隋唐》皆不能及,至《殘唐五代》、《南北宋》,文義猥雜,更不足觀。……作者欲歌欲泣,閱者以勸以懲,所謂善演史者非耶?余嘗謂歷朝二十二史,是一部大果報書。二千年間,出爾反爾,佹得佹失,禍福循環,若合符契,天道報施,分毫無爽。”[4](卷首部分)“演史而不詭于史,斯真善演史者耳”,看來,是否符合史實,成為作家評判歷史演義小說優劣的重要標準。

而孫楷第之所以稱贊杜綱的《北史演義》與《南史演義》,也是因為“其鋪陳事跡皆本史書,文亦紆典勻凈。凡演史諸事,非鄙惡即枝蔓,此編獨能不蹈此弊,在諸演義中實為后來居上,除《三國志》《新列國志》《隋史遺文》《隋唐演義》數書外,殆無足與之抗衡者”。[5](P1877-1878)在他看來,杜綱的作品能“后來居上”,主要是因為它沒有沾染此期其它小說“非鄙惡即枝蔓”的毛病。那么,怎樣才能做到不“鄙惡”不“枝蔓”呢?這實際牽涉到歷史演義小說所蘊含的主要元素:對盛衰興亡之道的探究與“羽翼信史”的要求。如果說對“廢興遞嬗”之道的探究小說家還能容忍的話,那么對歷史真實性的要求則并不為此期小說家認同。金豐《說岳全傳序》云:“從來創說者,不宜盡出于虛,而亦不必盡出于實。茍事事皆虛,則過于誕妄,而無以服考古之心;事事皆實,則失于平庸,而無以動一時之聽。”[6](卷首部分)即便是“宗乎正史”的《北史演義》、《南史演義》,依然有大量的虛構存在。如《北史演義》中的號稱桐花公主的胡桐花,便純然是史書不載的虛構人物。而到了《萬花樓演義》、《五虎平西前傳》、《五虎平南后傳》等小說,除了基本史實與人物在歷史上確有其事外,其它大量的故事情節,則完全是虛構,已經不能算是嚴格意義上的歷史演義了。清代中期的英雄傳奇小說發展較為強勁,并以其“戲謔”的世俗化風格深受下層民眾的喜愛。如《雙鳳奇緣》(1809)、《海公大紅袍全傳》(1813)、《后宋慈云走國全傳》(1820)、《平閩全傳》(1821)、《末明忠烈傳》(1824)、《萬花樓演義》(1831)、《綠牡丹》(1831)、《天豹圖》(1831)、《海公小紅袍全傳》(1832)、《大明正德皇游江南傳》(1842)、《蕩寇志》(1847)、《云中雁三鬧太平莊》(1849)、《北魏奇史閨孝烈傳》(1850)等等。這些小說,大多取材于真實的歷史事件和真實的歷史人物,但除了大量虛構故事情節與人物經歷外,它們在思想主旨與藝術風格上與之前的歷史演義與英雄傳奇大相徑庭。具體來說,它顯示出歷史演義向英雄傳奇過渡中所伴隨的從正統化、理性化向世俗化、娛樂化過渡的特點。#p#分頁標題#e#

從思想主旨上說,十九世紀初期的英雄傳奇小說逐漸從對盛衰興亡之道的關注轉移到勸善懲惡上來。歷史演義,通過對歷史事件的“演義”來總結歷史盛衰興亡的規律,探討“有道”與“無道”的是非界限,從而為后世的國家治理提供借鑒。穉明氏《三國演義敘》云:“猶藉此稗官小說之書,可以開其心思,啟其神志,而于天時地利人事政治權謀術數之道,尚能考什一于千百也。”[3](P904)許寶善《南史演義序》云:“《北史演義》問世,自東西魏以至周齊,及于隋初,其興亡治亂之故,已備載無遺。”[7](卷首部分)它說明,歷史演義足以“佐化史傳之窮”,這一要求與人們對史傳的要求大略一致。十九世紀的英雄傳奇,則將關注的眼光投向現實社會,更多地注重歷史事件與人物中本身蘊含的勸善懲惡觀念。滋林老人《說呼全傳序》云:“小說家千態萬狀,競秀爭奇,何止汗牛充棟。然必有關懲勸扶植綱常者,方可刊而行之”。[8](卷首部分)明確將勸善懲惡觀念抬高到決定作品能否刊印的高度。竹溪山人《粉妝樓全傳序》云:“敘既喜其故家遺俗猶有存者,而尤愛其八十卷中,洋洋灑灑,所載忠勇烈女、俠士名流,慷慨激昂,令人擊節歌呼,幾于唾壺欲碎。卒之批奸削佞,斡轉天心,雖曰世寢年湮,無從征信,而推作者命意,則一言盡之曰:‘不可使善人無后之心也。’嗚呼!世祿之家,鮮克由禮,而秦羅諸舊族,乃能世篤忠貞,服勞王家,繼起象賢,無忝于乃祖乃父,此固褒、鄂諸公樂得有是子,即千載而下,亦樂得有是人也。”[9](卷首部分)它表明,作者的寫作意圖是為了延續忠烈傳統,其根本目的還是為了勸善懲惡。佚名《五虎平西前傳序》亦云:“古今之治化,關于典籍之導向,維持風化之君子,雖布演傳奇,必有以懲惡勸善之立言,閱者其去惡樂善之念油然而興,雖屬傳奇,而猶有維持風世。然非治齊之要,亦足以導善而戒奸也。

統目其間,雖有如鬼如蜮之奸謀暗害,皆不較橫逆之來二次。”[10](卷首部分)無論是“勸善懲惡”,抑或“導善戒奸”,它其實都反映了下層平民對歷史是非曲直及人物正邪忠奸的判斷依據。從藝術風格上說,十九世紀初期的英雄傳奇經歷了從理性化向娛樂化的轉變。歷史演義依據的是正史,它必須對史實甚至是歷史細節進行詳細的考證與探究,以保證歷史的真實性,因而“作者的態度是冷靜、客觀的,對人物的刻畫和褒貶是以歷史為根據的”。[1]這種對真實性的“苛求”決定了歷史演義小說的作者必須保持清醒的理性,不能隨意篡改與肢解歷史。即便有世俗化的一面,也很難越“羽冀信史”的雷池一步。而對于英雄傳奇小說來說,它面對的讀者主要是下層平民,下層平民的審美趣味與心理成為小說家的重要創作依據。從這個方面來說,英雄傳奇小說的世俗化創作傾向較之歷史演義更為明顯,其平民心態也表現得更為強烈。歐陽健曾分析《說唐演義》道:“《說唐》以十八條好漢為主體,將隋唐之交的歷史演繹為眾好漢的集體大紀傳,實為最出色之筆。作者無心于重現歷史,他感興趣的是編織英雄的傳奇故事。要說這是‘英雄史觀’,那也是平民的英雄史觀。十八條好漢中,出身高貴的與出身低微的,身居高位的與屈沉底層的,一律平居雜陳,反映了平民的心態。平民對門第名望固有傾慕艷羨之心,混跡草莽的好漢更能博得他們親切的感情。”[2]所謂的“平民心態”,無外乎兩個方面:“惟周勸懲,兼善戲謔”。(袁無涯《水滸傳發凡》)在此,小說的娛樂化功能得到了大大加強,從而滿足了一般平民的審美心理。

二、沉醉———歷史小說的正統觀念與社會心理

盡管十九世紀的歷史小說在風格特征上與明代的歷史演義相距甚遠,但也非明代的英雄傳奇小說可比擬,而是兩種創作風格的雜糅,呈現出復雜性的一面。歷史小說主要來源于正史,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歷史小說以“稗史”的身份與“史”一起,承擔著記載歷史與現實的任務。[11](P5)對正史來說,它宣揚的是統治者提倡的正統觀念,其內容與目的必然要符合統治者的要求。從內容上說,正史“非獨紀歷代之事,蓋欲昭往昔之盛衰,鑒君臣之善惡,載政事之得失,觀人才之吉兇,知邦家之休戚,以至寒暑災祥,褒貶予奪,無一而不筆之者,有義存焉。”[12](三國志通俗演義序)其目的在于“以見當時君臣父子之道,垂鑒后世,俾識某之善,某之惡,欲其勸懲警懼,不致有前車之覆。”[12](三國志通俗演義序)作為“稗史”的歷史小說,必然要滿足這一宣揚正統觀念的需要。歷史小說的正統觀念首先表現為對忠奸斗爭與勸善懲惡的描寫上。十九世紀的歷史小說,多數擷取歷史故事,每每以某一忠臣為主角,以忠奸或善惡斗爭為基本線索,敷衍其忠孝節義觀念,寄寓作者或民眾的心理愿望。如《說呼全傳》,敘忠孝王呼必顯之子呼守勇、呼守信為首的忠臣與奸相龐集的忠奸斗爭,“其間涉險尋親,改裝祭墓,終復不共戴天之仇,是孝也。救儲君于四虎之口,訴沉冤于八王之庭,愿求削佞除奸之敕,是忠也。維忠與孝,此可以為勸者也。至龐氏專權,表里為奸,卒歸于全家殄滅,其為懲創孰大焉”。[8](說呼全傳序)《雙鳳奇緣》第1回曰:“話說自古及今,奇男子與奇女子,雖皆天地英靈之氣所鐘,奇處各有不同:奇男子重忠、孝二字,做一番掀天播地的事業,名貫古今。奇女子重節、義二字,完一生冰清玉潔的堅貞,名重史冊。”明確提出忠孝節義的觀念。成書于嘉慶年間的《海公大紅袍全傳》,雖敘明代清官海瑞的一生政績,從其降生起,至憂國成疾逝世,但重點則在鋪寫他與奸相嚴嵩的忠奸斗爭。其后的《海公小紅袍全傳》側重于渲染海瑞與張居正之間的忠奸斗爭?!段寤⑵轿髑皞鳌?、《五虎平南后傳》,則敘北宋忠臣狄青與奸相龐洪的忠奸斗爭。在作者看來,忠奸勢不兩立,忠奸之間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最終必然以忠義伸張,“削佞鋤奸”,懲惡揚善為結局。為了傳達這一觀念,作者甚至可以“大義凜然”地違背基本史實?!逗笏未仍谱邍珎鲾ⅰ吩?“稗傳外史奇幻無根者十之七八,近史實錄者十之二三,惟在布演者之安排耳。”作者借助手中奇幻之筆,撰寫稗傳野史,宮廷秘聞,世態人情,忠烈俠義,其目的在于揚善抑惡,揄揚勇俠,伸張正義,鞭笞奸佞。[13](前言)李春芳《大紅袍序》云:“茲書所述公行事,與本傳多不合,語近附會。#p#分頁標題#e#

然其命意所在,則無非扶忠而抑奸,與《七俠五義》及《彭公》、《施公》等案,同一存心,……其狀忠奸處,尤快人意。”[3](P1020-1021)雖然明知所述之事與“本傳多不合”,但看在其能“扶忠抑奸”的份上,其缺陷大可忽略不計。又如《海公小紅袍全傳》,為了表現張居正的奸佞不軌之心,作者讓張居正犯下滔天大罪。小說中,張居正生篡位之心,臥龍床,戲宮女,賣官鬻爵,殺皇叔東遼王,偷換外國進貢的寶物,兩個兒子在家鄉為非作歹,魚肉鄉里,私制龍袍,圖謀不軌。顯然,這些故事多為虛構,與歷史上的張居正明顯不符。海瑞為了破敵請來宋朝楊家將、畬太君一段,則更是荒唐。小說最后,海瑞以百歲高齡,無疾而終,日后有人于月朗天清的海面上看到官船十余艘,中間大船上坐著一位身大紅袍的尊神,正是海瑞。此時的海瑞,已完全神靈化了?!逗9〖t袍全傳》,幾乎偏離了歷史小說的正朔,文字鄙陋自不待言。但在作者看來,只要宣揚了忠孝節義,則一樣可以垂世。鐵崖外史《海公小紅袍全傳敘》云:“惟是篇中專述海忠介公晚節貞操,除奸剪佞,文近鄙俚,而其形容忠貞凜烈之處,亦自有足觀。……則其精誠之氣,與君國相系,垂百余載。”[14](卷首部分)可見,忠孝節義觀念成為評判此期歷史小說優劣高下的主要標準。此期歷史小說,流露出強烈的褒貶心態與情感傾向,即對忠臣義士的熱情贊賞與對奸臣的猛烈抨擊。《五虎平南后傳》第1回說:“再言這狄青乃武曲星降生,輔佐仁宗天子保國之臣,原乃大宋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所以一腔忠義,赤心為國,不以死生利害為嫌。是以公主一說明南方有刀兵之患,即思回朝領旨征剿為己之任。勸你多少良言不依,這是從忠義之天性流出也。”其對狄青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逗笏未仍谱邍珎鳌返?回,敘忠臣之子陸書夢見座上尊神對他說:“陸國舅,汝乃忠良之后,今須落難,日后自然滅奸有期。汝今父親被害,國母被冤,大數難逃,不須憂憤。今不須別往外邦借兵,況且程途遠涉,難過關津。汝今且直走西北方而去,勿向東南而走,自有安身遇舊之人。吾今有鋼鞭一雙,重有一百二十斤,且付與汝為護身之用。再傳授汝鞭法,自有復仇誅奸之日。”只因為是忠良之后,便可以享受到高人指點的待遇?!吨倚⒂铝移媾畟鳌?,塑造了一個全忠全孝的女中豪杰朱木蘭形象。木蘭得遁甲天書寶劍,隨唐軍征突厥,屢立戰功。后唐太宗聽信張昌宗、許敬宗饞言,三次召木蘭進京,企圖謀殺木蘭。木蘭三上陳情表,示忠貞之心,并掣劍剜胸,以明心跡。后唐太宗大悔,改封木蘭為貞烈公主,題其坊為“忠孝勇烈”。通觀整部小說,貫穿著一股忠孝勇烈之氣,既透露出作者對忠烈之士早逝的惋惜之情,也傳達出其強烈敬佩之意。周匯淙《忠孝勇烈奇女傳跋》云:“如木蘭將軍之奇人奇事,相與街談巷說,皆令驚心動魄,而激發其志氣。有感喟欷歔,而相繼以泣者。……若乃如木蘭將軍之奇人奇事以成奇節,今得星官之靈,著為奇書。又得忠義參天之第一奇人,以為之序,尤與稗官野史不同。則是書誠足以信今傳后。而木蘭將軍忠孝勇烈之氣,千載如生。非獨為閨閣之英奇,實足以愧須眉而作其振奮也已。”[15](卷首部分)其實便表達了這樣的意思。

而這些小說中的奸臣邪佞,則個個落得身首異處、身敗名裂的下場。正如《后宋慈云走國全傳》第30回回目所云:“貪功奸佞終難遁,有福君王定脫危。”這正驗證了小說所極力宣揚的勸善懲惡與因果報應的思想。《海公大紅袍全傳》中,嚴嵩父子被緝拿下獄;《海公小紅袍全傳》中,張居正之子張茂惡跡斑斑,終被抵罪法辦,張居正也被罷職養老;《后宋慈云走國全傳》中,奸相龐思忠圖謀不軌,最后戰敗被擒。這些曾經顯赫一時的奸臣,最終難逃法網,其中的警世意義不言自明。《后宋慈云走國全傳敘》云:“然其間忠佞并生,不無治亂交溷。其忠者,流芳百世,是以甘棠有不忍之伐,兒童有竹馬之迎。去者雖古,慕羨者不啻復見于今。其佞者,遺臭萬年。是以巷伯為之深嫉,閹人為之唾罵,是千古好善惡之同心。”[13](卷首部分)這種對忠奸愛憎分明的心態,既滿足了下層百姓對伸張正義的美好愿望,同時,它也警醒世人,須“見善則遷,引惡為戒”,否則,便會淪落到“遺臭萬年”、萬人唾罵的悲慘境地。在以上小說中,人物性格雷同,像一個模子鑄出來一樣,忠奸分明,一目了然,好像都刻在臉上似的。這或許正反映出小說作者想象力的貧弱,也反映出讀者理解能力不可能超越這個限度。但我們更愿意相信這種愛憎分明的處理方式乃作者“有意為之”,因為它必須服從通俗小說勸善懲惡的大局,同時也更能夠獲得下層讀者的情感認同。不但如此,小說作者甚至不惜偏離史實而杜撰情節,為“有裨教化”服務。《后宋慈云走國全傳》第1回,敘神宗初即位時,為大奸臣王安石所誤,改革先圣先賢制度,不依先王宗祖之法而禍及天下蒼生。這一說法便偏離了歷史的真實,給讀者以王安石是大奸臣的印象。從這個意義上說,歷史小說家們所看重的借古鑒今以及強調真實性,更多地還是流于口頭的表白而非事實上的踐行。歷史小說中的“歷史”依然不過是一個“任人裝扮的小姑娘”。

歷史小說的正統觀念還體現在其濃厚的宿命論思想。這一思想并非歷史小說所獨有,而為中國傳統小說所共有。但對于歷史小說家來說,其情節處理模式卻表達出平民對復雜歷史事件的一種言說方式,盡管它極有可能染上神秘化與簡單化的毛病。其一,對“異兆”的渲染傳達出鮮明的神秘主義傾向?!峨p鳳奇緣》第80回曰:“因前有昭君,后有賽昭君續姻報仇,始終異兆,總不外忠、孝、節、義四字,青史標名,人人欽仰,千古奇女子,出于一家姊妹,故云‘雙鳳奇緣’。”《后宋慈云走國全傳》中,鄭夫人見一歲兒子杜清鼻仰目露,面骨橫生,料知此子不是善良人。有其父必有其兒,待長養成乃父陷害忠良之輩,不若將此子揸死,然后自盡,九泉又得放心而去。于是將小孩揸死,然后上吊自殺。始終將異兆與忠孝節義相提并論,表面上看是為了宣揚忠孝節義思想,但從深層次來說,它更多地反映出作者對個人命運的悲觀心態與恐懼心理。當命運變得捉摸不定之時,天命與緣份便會趁虛而入?!洞鬂h三合明珠寶劍全傳》第1回曰:“凡事分已定,窮通自有時,不獨常人而然也。即出類拔萃之人,亦命難與時爭。”在天命面前,不管是常人還是“出類拔萃之人”,都無法擺脫它的控制。其潛臺詞是,各人只須自安天命便罷,所謂“得失榮枯總是天,機關用盡枉徒然”也。(《后宋慈云走國全傳》第15回)其二,將現世的恩冤與前生的孽緣聯系起來,打上了強烈的因果報應色彩。《說岳全傳》中,民族英雄岳飛的被害,是令后人沉痛切齒的千古奇冤,但小說將其說成是金翅明王之降落紅塵,償還冤債,直待功成行滿,方才歸山,再成正果。其命意如錢靜方所說“蓋非此不足平閱者之心,而為一般普通人說法也”。[16](P209)《雙鳳奇緣》第62回曰:“昭君乃上界九姑座下仙女,只因有罪,罰下世間,使她一女以配二夫,受盡千般苦楚,好姻緣反為惡姻緣,虧個一靈不昧,立志堅貞,自那日投河身死,尸骸隨在浪里,顛來顛去,水族不敢惹她,因仗九姑賜的仙衣保護身體,而且天憐她貞節,不忍將她尸首撇在北方,故命眾神將一路護送她尸首,到中原芙蓉嶺上而來。”《后宋慈云走國全傳》第13回,敘報事夜游神助陸鳳陽娶親,此乃姻緣前定,非他人可左右。這樣的處理方式,其結果是,一方面宣揚了因果報應,從而達到“勸善懲惡”的目的,另一方面,將世間的一切事物變化都歸結到因果報應上來,淡化了故事本身所擁有的悲劇色彩,抽空了小說本身所含蘊的深邃思想,令世人沉醉于前世今生的命運劫數而不醒。從這個意義上說,這種因果報應、勸善懲惡的思想起到了一種精神麻醉劑的效用。#p#分頁標題#e#

不過,十九世紀歷史小說的讀者絕大部分還是下層平民,其審美情趣及思想旨趣與正統觀念存在相當的距離,歷史小說家在創作時,必然要考慮到下層平民的審美情趣。這其實涉及到歷史小說的另外一個功能,即給讀者提供消愁解悶的機會。這便給歷史小說家出了個難題,一方面,他們從歷史小說的教化功能出發,希望達到“經傳微辭奧旨”的目的,如余邵魚《題全像列國志傳引》云:“且又懼齊民不能悉達經傳微辭奧旨,復又改為演義,以便人觀覽。庶幾后生小子,開卷批閱,雖千百年往事,莫不炳若丹青;善則知勸,惡則知戒,其視徒鑿為空言以炫人聽聞者,信天淵相隔矣。”[3](P861)另一方面,他們也注意到歷史小說的娛樂功能。酉陽野史《新刻續編三國志引》云:“夫小說者,乃坊間通俗之說,固非國史正綱,無過消遣于長夜永晝,或解悶于煩劇憂愁,以豁一進之情懷耳。……今是書之編,無過欲泄憤一時,取快千載,以顯后關趙諸位忠良也。……人間日演而不厭,內百無一真,何人悅而眾艷也?但不過取悅一時,結尾有成,終始有就爾。誠所謂烏有先生之烏有者哉。大抵觀是書者,宜作小說而覽,毋執正史而觀,雖不能比翼奇書,亦有感追蹤前傳,以解頤世間一時之通暢,并豁人世之感懷君子云。”[17](P171)張芬敬《綱鑒通俗演義敘》亦云:“然于初學觀史者,令其入門,則此書不啻為之蒿矢。且言不尚文,語皆從俗,無論婦孺,皆能通曉。若以之消愁排悶,即能舉數千載之掌故,了然于心目,不亦快哉!”[3](P1072)十九世紀歷史小說家意識到,在自我教育的過程中,下層平民依然會有對娛樂性的強烈需求。這其中,表現最為突出的是將帝王生活娛樂化。

明代的歷史小說尤其是歷史演義,以政治、軍事問題作為小說的重心,因而對日常生活采取了漠不關心的態度。小說家亦不會對帝王私生活給予過多的留意。但清代中期的歷史小說,明顯有將帝王生活娛樂化的傾向。如《北史演義》中,作者便敷衍了北齊皇帝高歡與其他女性的一系列風流韻事。這一趨勢在十九世紀的歷史小說中呈現出清晰的印記,其中的代表作品有《雙鳳奇緣》、《大明正德皇江南傳》、《前明正德白牡丹傳》等。《雙鳳奇緣》以歷史上的著名美女王昭君的故事為主線,敷衍了昭君與漢王的愛情故事?!峨p鳳奇緣》雖屬歷史小說,卻遵循了才子佳人小說的幾種敘事慣例:第一,才子佳人往往一見鐘情,并歷經磨難,最終結成眷屬。如王昭君與漢王的故事。第二,奸臣當道,往往使才子佳人故事橫生波折,并使國家利益受損。如奸相毛延壽加害昭君,引領番王攻打漢朝等。第三,君王昏庸無能的結果是良將忠臣郁郁不得志,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更突出的特點是將政治事件與風流韻事聯系在一起。如匈奴番王只因覬覦昭君的美色而大興干戈;漢王因想念昭君而茶飯不思;昭君之妹賽昭君因姐屈死番邦,誓為其報仇,遂促漢王御駕親征,直搗番城?!峨p鳳奇緣》意在敘昭君與漢王之愛情,但其穿插忠奸斗爭與軍國大事,容易給讀者一種錯覺,似乎歷史上的軍國大事乃肇端于男女之間的爭風吃醋。這種將歷史事件簡單化與男女情事化的傾向在滿足下層平民審美情趣的同時也傳遞出他們對歷史事件的識見有限。

三、微醒———歷史小說的興亡之感與小說家的焦慮心態

十九世紀歷史小說最大的不足是,小說作家與讀者共同沉醉在一個虛幻的太平盛世里,而缺乏對現實生活的強烈關注。本來,以《三國演義》為肇端的歷史小說,融興亡之理與憂患意識于一身,傳達出天下太平的美好愿景。但這一創作模式并沒有在十九世紀的歷史小說中得到很好的貫徹,而是滑向以趣味性為標志的世俗化與以道德勸懲為中心的說教化的“深淵”。甄偉《西漢通俗演義序》云:“言雖俗而不失其正,義雖淺而不乖于理;詔表辭賦,模仿漢作,詩文論斷,隨題取義。使劉、項之強弱,楚、漢之興亡,一展卷而悉在目中;此通俗演義所由作也。……較之稗官小說,此書未必無小補也。”[3](P878)許寶善《南史演義序》云:“夫有此國家,即有興替。而政令之是非,風俗之淳薄,禮樂之舉廢,宮闈之淑慝,即于此寓焉。其興也,必有所以興;其亡也,必有所以亡。如是而得者,亦如是而失。影響相隨,若報復然,閱者即其事以究其故,由其故以求其心,則凡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胥于是乎在。”[7](卷首部分)《西漢通俗演義》、《南史演義》等小說,重點描述了有關朝代的歷史嬗變,可使讀者“知其興亡治亂之故”,總結一些有益的歷史教訓。不過,對于一般讀者來說,他們并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盛衰之理與興亡之道。蔡元放《東周列國志序》云:“蓋稗官不過紀事而已,其有知愚忠佞賢奸之行事,與國家之興廢存亡,盛衰成敗,雖皆臚列其跡,而與天道之感召,人事之報施,知愚忠佞賢奸計言行事之得失,及其所以盛衰成敗廢興存亡之故,固皆未能有所發明,則讀者于事之初終原委,方且懵焉昧之,又安望其有益于學問之數哉?”[3](P868)進入十九世紀,隨著歷史小說世俗化的進一步發展,歷史小說對盛衰興亡之理的關注變得淡漠起來。對于一般民眾來說,“國家之興廢存亡”畢竟離他們的生活較遠,因而不會給予特別的關注。

然而,隨著十九世紀中國內憂外患的逐步深入,對時局敏銳而焦慮的小說家的憂世心態也在歷史小說中呈現出來。其突出的標志,是對外患內憂的廣泛“書寫”。十九世紀的歷史小說,幾乎都涉及到外敵入侵與農民暴動。應該說,外敵入侵是歷史小說無法回避的主題。如《五虎平西前傳》、《五虎平南后傳》、《后宋慈云走國全傳》、《雙鳳奇緣》中,均不約而同地涉及到異族番邦的入侵犯境,給中原政權造成極大的威脅。前三部小說,均以北宋時期為背景,分別敘北方遼國、南方南蠻王及西夏對大宋王朝的侵犯。后一部小說,則寫的是東漢漢明帝時期的事件。這些故事所發生的時代,毫無例外均是中原政權積貧積弱的時期,故而容易遭受外敵的入侵。

十九世紀的歷史小說作家,之所以將目光投向這些朝代,尤其是宋代,實在是因為他們意識到,他們所面臨的時代,與幾百年前的宋朝有著驚人的相似。同樣的內憂外患,同樣的積貧積弱,令他們焦慮萬分。不過,他們的這種焦慮,還沒有脫離開歷朝歷代少數民族對中原侵犯的思想模式,而最終外敵的失敗,則表明了他們依然沉浸在天朝大國的虛幻中做著春秋大夢,而“其時歐人之力又侵入中國”。[18](P204)此外,對農民暴動的描寫也不絕于縷。歷史小說多從“正統”立場和觀念出發,對農民暴動給予否定評價,稱之為“流寇”或“反賊”。如1824年由嘯月樓刊印的《末明忠烈傳》,便充滿著對李自成等人的“人身攻擊”。而《玩寇新書》中更是對農民暴動而引起的滿目“瘡痍”心懷焦慮。這樣的焦慮并非偶然,而是十九世紀上半期動蕩社會現實的真實反映。事實上,清代民間秘密宗教策動的農民暴動和起義,無論是在時間上,還是在次數與規模上,都大大超過了以往任何朝代,特別是清中葉以來的幾次農民起義,如乾隆三十九年(1774)王倫領導的山東清水教起義,嘉慶元年(1796)劉之協、王聰兒、姚之富領導的川陜楚白蓮教大起義,嘉慶十八年(1813)林清、李文成領導的直魯豫天理教起義。盡管歷史小說家對農民暴動與起義充滿仇恨,那些反抗朝廷的“逆賊”毫無例外地被鎮壓或被招撫,但通過這些事件的描述,我們還是能夠感受到社會黑暗導致官逼民反的事實?!洞竺髡禄视谓蟼鳌返?回敘饑民造反事件:正德六年,庚午夏四月,陜西興安府石泉縣白花村王寘鐇造反,起因是石泉、紫陽、白河三縣,米谷騰貴,黎民窘甚,粒米如珠,民心思亂。雖然作者對王寘鐇造反語多貶斥,但客觀上也反映了天災人禍給百姓造成的災難?!队缿c升平前傳》中,被稱為“海晏河清”的康熙朝也并不太平,坑蒙拐騙,打殺搶劫,民不聊生。可笑的是,康熙竟然會感嘆于遇到乞討之人,因為在他看來,“各省大吏年年進奏,五谷豐收,我輦轂之下,誰知也有乞討之人”!這種微含諷刺的話語扯下了“康乾盛世”華麗的偽裝,對社會黑暗的現實予以清醒的披露。#p#分頁標題#e#

除對內憂外患的關注外,歷史小說也在某種程度上表達出對帝王的批判。這一批判,首先表現為帝王的用人不當。《后宋慈云走國全傳》第35回曰:“在徽宗之世,初登大寶入繼江山,前政可稱清美。后十載時信用奸佞,大興土木,萬民不安,苦于征役聚斂,天下困窮而金兵興擾。”一旦信用奸佞,國家便會遭受外敵的侵擾?!洞竺髡禄视谓蟼鳌纷詈笠换?,作者何夢梅總結道:“可見正德初時,被劉瑾蒙蔽,遂至事事乖張,得梁儲一班忠良輔之以正,遂至上回天心,下慰民望??傊觅t則興,用奸則敗,理所當然,使后世之人,足為炳鑒。”“用賢則興,用奸則敗”,由此可見帝王用人的重要性。其次,還表現為對帝王無能的諷刺?!峨p鳳奇緣》第69回:“皇后聽說,暗笑漢王這等軟弱,還治什么天下,管什么萬民,怪不得番王屢欺中國了。”饒云鳳《雙鳳奇緣圖敘》云:“君臣遇合為緣,而社稷安危,用文用武,全賴于二女子者,奇。龍鳳作配為緣,而姊妹忠貞,或離或合,共收名于一君者,更奇。”[19](卷首部分)國家大事,君王一事無成,全賴兩個年輕的女子,這便儼然是諷刺君王的無能了。最后,還表現為對帝王好逸貪色的批判。何夢梅《大明正德皇游江南傳自序》云:“以好侈樂游為心存,不以江山為重,遂至群魔為出,社稷幾至傾危。”[20](卷首部分)柱石氏《白牡丹小序》亦云:“說乎其中,具有忠孝廉節之可風,邪慝謬色之足戒,豈無有裨于世道人心乎?……所異者,以民家兩個女子,而上入君王之夢寐;以堂皇一代天子,而下等眾庶之嬉游,卒至于同州劫駕,黃虎拘幽,使非有李夢雄、英國公、定國公之保駕,則正德之為正德,不知其何如也?豈不可奇!豈不可笑!豈不可戒!孔子曰:‘戒之在色。’信然。”[21](卷首部分)言下之意是,如果君王一味“以好侈樂游為心存”,其結果必然是國家危在旦夕。

這些對帝王的批判,其實都與君王的德行密切相關?!队缿c升平前傳》中,“天地會”的首領小耗神余四敬說:“天下人人有份,唯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這話出自“反賊”之口,自然不能為正統觀念認同。不過,其潛臺詞卻是顯而易見的,即無德的君王會忠奸不分,令國家動蕩不安。事實上,歷史小說中的眾多奸臣,之所以能夠迫害忠良,飛揚跋扈,主要便是因為君王充當了他們的保護傘的緣故。不過,歷史小說中的君王還沒有無德到不可救藥的地步。他們最后大多還是“改邪歸正”,表彰了忠臣,懲處了奸佞,從此國泰民安,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這種處理方式當然與史實多有不合,但卻真實地反映出小說家們對君王的復雜心態:一方面,他們痛恨于君王的懦弱與偏信,另一方面,又將皇帝的過錯歸咎于奸臣當道,蒙蔽圣聽,減輕了君王的壓力,消解了讀者對君王的憎恨,從而保留了君權神圣不可侵犯的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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