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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最愛》是中國電影導演顧長衛2011年5月上映的一部新作。影片的敘事節奏平靜舒緩,借助12歲因中毒而死的兒童視角以講故事的敘事方式敘述了仍活在人世間大人的故事。世界被天真無邪的小鬼趙小鑫分成了兩種,即死人的這邊世界和活人的那邊世界。故事發生在20世紀90年代初,當時的中國社會正處于社會轉型時期,改革的春風經過十多年已吹入中國大地的角角落落,想從貧困中解脫出來的農民萌動著發財致富的欲望,他們的理性被蒙昧無知和欲望所戰勝,由此招來“熱病”的襲擾,正常寧靜的鄉村生活被“熱病”的蔓延所吞噬。從此,在娘娘廟村的這些“熱病”病人的幸福生活被擊碎,他們的尊嚴和體面蕩然無存,家庭也面臨著妻離子散的悲慘結局。這個特殊的群體只好被迫躲進村小學等待死亡的來臨,其目的是為家庭解除傳染的疑慮、為親人減輕照顧的負擔,也為只有這個群體才殘存的一點兒平等、尊重和相互關懷。本文擬從娘娘廟村里這個特殊群體的生存狀態、電影的敘事視角和隱喻為切入點,剖析電影所要表達的主題:愛情與生存、欲望與希望。 一、“熱病”病人的患病背景 1985年中國發現首例艾滋病例后,我國政府禁止從國外進口血液制品,因而我國對血液需求量迅速增加。90年代,我國開辦第三產業的政策使衛生部門出現了全國范圍內采集農民的血液用于生產血液制品的現象,導致了艾滋病在全國23個省份的流行。影片所展示的背景就是上個世紀90年代某鄉村賣血的悲劇故事。當時,一些農民因貧困而靠賣血謀求一些利益,他們甚至還不了解“艾滋病”這個名詞是什么意思時就莫名其妙地染上了這種病。由于患病者持續發燒,無醫學知識的農民就叫它“熱病”,因為我國中醫傳統上把指急性發作、以發燒為主要特征的病癥都稱為熱病。“熱病”在獻血的農民中間蔓延開來,也蔓延到娘娘廟村。 二、“熱病”病人的生存狀態 小鬼趙小鑫說:患上“熱病”的人,他們的生命就像樹葉一樣,說落就落了(Everyonewhogotitdiedlikefallingleaves)。“熱病”如同瘟疫一樣每時每刻都威脅著患病者的生命,他們隨時隨地都會到趙小鑫的這個世界。他們茍延殘喘,活著卻猶如一個軀殼沒有了生命的靈動,沒有了昔日的尊嚴、體面,沒有了家庭的溫暖,沒有了夫妻間的卿卿我我,沒有了父母往日的疼愛,世間的一切幸??鞓范寂c他們無緣。“熱病”病人在尋求生存與祈盼“新藥”的希望中痛苦地掙扎著,在生存的艱辛和尋求被愛的饑渴中煎熬著。 (一)避之不及的“瘟神”群體 得了“熱病”的人從此就貼上了特殊標簽———“艾滋”,沒得“熱病”的人就如同躲避“瘟神”一樣對他/她們敬而遠之,城里人甚至在得“熱病”的人的稱呼前加上“艾滋”兩個字,如:艾滋夫妻、艾滋老板、艾滋女等。報紙上、電視里有關艾滋病的報道嚇得人們魂飛魄散,如再跟什么同性戀、性和吸毒扯到一起就更令人嗤之以鼻。娘娘廟村的村民見到患“熱病”的人也跟城里人一樣躲得遠遠的,買豆腐的阿嫂在胡同里看見他/她們扭頭就走,掉了煙的村民不敢再接趙得意拾起的煙,商店老板用夾子取錢收錢,商琴琴和趙得意的喜糖沒人敢接在手里,甚至家人也和外人一樣離他們遠遠地。得了“熱病”的趙得意和媳婦郝艷貌合神離,沒有了正常的夫妻生活;商琴琴為了一瓶飄香四溢的洗發水賣血而得了“熱病”后,趙小海和他的家人就任由商琴琴離家去到村小學和“熱病”病人住到了一起,還有老書記、糧房嫂、大嘴、黃鼠狼等都到了村小學過起了集體生活。 (二)家庭歸屬的喪失 家庭不僅是一個人身體的棲息地,也是情感寄托的地方,家庭成員共同分享幸福、快樂,相互承擔不幸和悲傷。影片中,對于“熱病”病人來說,家庭幾乎失去了所有這些功能,有的家庭甚至把他/她們當成負擔,不能同吃同住,更無法獲得同娛同樂。心理學家馬斯洛把人的需要分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友愛歸屬需要、尊重需要和自我實現需要等五個層次。人最基本的需求是生理需求。此外,對家庭和社會群體有歸屬需要,對家庭成員有愛的情感需求,對社會成員有關愛需求和尊重需要。中國歷來是以家庭為本位的國家,家一向被認為是人最重要的歸屬所在。在娘娘廟村,家庭的功能被“熱病”消解殆盡,“熱病”病人的基本需求及其他需求也因“熱病”而一步步喪失。這個特殊群體似乎只有在村小學才體味到家的絲絲溫暖和病友之間的相互關懷與尊重。 (三)自我身份的喪失與身份的置換 由于家庭歸屬的喪失,“熱病”病人便一個人置身于家庭之外,躲進村小學融入“大集體”。從此,他們的身份開始模糊不清,聽不見孩子們喊爹喊娘,也沒有機會喊自己親爹親娘一聲。男女性別也開始模糊不清,男男女女住在一起,統一擁有了共同的身份“熱病”病人。他/她們的責任也開始弱化,與自己家關聯得越來越少,剩下的只是關心這頓飯吃什么、下頓飯吃什么之類生存的必要之事。沒有了家庭,自然也就沒有人疼愛。雖然他/她們沒有了身份、沒有了性別,但不等于他/她們忘記了這一切。相反,他/她們對家和愛的渴望愈發強烈。商琴琴和趙得意相愛了,住到了一起,兩人的身份時常被置換,兼有了雙重身份。有時商琴琴是趙得意的娘,有時趙得意是商琴琴的爹,有時兩人是同輩身份,有時兩人是彼此的長輩。身份的置換與雙重身份顯現了這個特殊群體對家庭回歸的渴望,對父母關愛的強烈期盼。 (四)愛與被愛的喪失 愛對“熱病”病人來說是奢華的欲望。村里的“熱病”病人得病后,沒有了家庭的愛、沒有了子女的愛,沒有了夫妻的愛。一個患了“熱病”的病人獲得正常人的愛或被群體外的人愛更是難上加難。在這個特殊的群體中,唯有趙得意和商琴琴在生存的困境中尋到了愛情,從最初受人鄙視、唾罵的基本需求到彼此尊重而獲得家庭歸屬,最終升華到愛情,一路坎坷而滄桑。面對人性的自私、冷漠、躲避以及對死亡的恐懼,在極度絕望中萌生的愛情給人以信念和力量,體味相互存在的價值以及在他人面前活出一種尊嚴、一種體面。#p#分頁標題#e# (五)血色中的渴望 培根說:幸運并非沒有許多的恐懼與煩惱;厄運也并非沒有許多的安慰與希望。賣血給村民帶來厄運,但厄運并沒有完全熄滅他/她們對生存的渴望。雖說得了“熱病”,但他/她們對于生活的渴望像常人一樣不息不止。他/她們盼望政府能造出一種解救他/她們脫離苦海的神藥;趙齊全雖自私貪婪、利欲熏心卻渴望兒子趙小鑫在死人世界里擁有家庭并擁有愛,他給小鑫娶了個陰間媳婦。“糧房嫂”每天藏起一點兒米以期沒了糧食時能充饑過日,“黃鼠狼”和“四輪”賣了村小學的財產和村里的樹木是為自己死后買副上等的豪華棺材在另一個世界真正享受富裕的生活。他/她們表現出對生存本能的渴望,是對幸福生活的期盼。他們的這些渴望被血色涂抹得既絢爛又暗淡。 三、電影的敘事方式 電影《最愛》采用了一種完全不同于其他電影的敘事方式,12歲的死人趙小鑫是整個故事的敘述者,他隱身在畫面外,給觀眾講述著事件的發展。敘述的時間是從趙小鑫吃了毒西紅柿死去的那一刻開始,他向觀眾介紹著影片中的人物———我、我爺爺、我爹、我叔及村里的其他人,并講述著這些人物多舛的命運。由于敘述者的兒童身份,他所講述的事件更具客觀真實性并還原事件的本來面目。 透過小鑫的眼睛,觀眾觀看到成人那個世界發生的一切故事,了解“熱病”病人患病的原因,目睹像趙齊全這樣的人為了發財致富而失去樸實善良的本性。同時,觀眾也與敘述者一起感受“熱病”病人為生存為尊嚴為體面而進行的悲壯抗爭。 (一)電影中的敘事空間 電影的敘事在兩個空間展開,一個是小鬼趙小鑫死后的這個世界,另一個是活人的那邊世界。小鬼趙小鑫死后的這個世界是虛幻的,所有敘事都是圍繞活人的那邊世界展開,即在娘娘廟村發生的事件。娘娘廟村的空間狹小而單一,與敘事的主題形成反差。電影的主題是愛———這一宏大而深遠的主題與狹小的人物活動空間形成鮮明的對比并引發更多的思考:愛情在這樣狹小的空間、在這類特殊的群體是否會萌發,行將就木的“熱病”病人是否會迸發一番轟轟烈烈的愛情。 (二)電影中的敘事視角 敘事視角的不同,會使電影呈現出不同的特質。在敘事學中,視角“指敘述者或人物與敘事文中的事件相對應的位置或狀態,或者說,敘述者或人物從什么角度觀察故事”。小鬼趙小鑫在死人世界里觀察著活人世界的一舉一動,他的視角無所不及,向觀眾講述村里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的境遇。事實上,作為一個死去的人他對活人的世界已經全然不知了,但他卻娓娓地講述著村里所發生的故事,他把生前了解的事件和死后沒有看到的事件編織在一起,觀眾跟隨他的視角去娘娘廟村觀看眾生群像,通過他的純真重新解讀20世紀90年代初人們為發財致富而付出的血的代價。 (三)電影中的色彩 導演常用色彩來展現其主觀意圖和創作思想。電影《最愛》的整個色彩比較光亮,沒有凄慘故事中灰色或黯淡的色彩,甚至有些鏡頭還采用紅色色彩渲染畫面。商琴琴用生命換來了趙得意生命的延續,她的身邊擺放著疊得整整齊齊的紅色結婚套裝、紅色結婚證以及紅色的糖袋子,讓人禁不住聯想到一個年輕生命對愛情和家庭的渴望。悲痛欲絕的趙得意為陪心愛的人不愿茍延殘喘地活在他曾“得意一天是一天”的世界上,自殺后鮮紅的血液汩汩流淌出屋門,這血液曾流淌著趙得意致富的夢想也流淌著他的悔恨,也傳達了他對愛情的炙熱追求,對生命和愛情的感悟。再現和重溫商琴琴和趙得意結婚時的蒙太奇鏡頭讓觀眾再次看到紅艷艷的結婚套裝、紅紅的高跟鞋、紅紅的頭花、紅彤彤的結婚證、紅紅的嘴唇、紅紅的糖袋、紅紅的喜糖,這些紅色包含了更多的凄涼與悲傷。影片結尾,天邊的黑暗的濃霧中透出一縷縷紅色波光,無疑表達了導演希冀“熱病”病人走出陰霾,迎來陽光般燦爛生活的美好愿望。 四、電影中的隱喻 著名的語言學家Lakoff認為:隱喻無處不在,人類的概念系統就是建立在隱喻基礎之上的。隱喻的實質就是通過某一類事物來理解和體驗另一類事物。導演顧長衛在影片中采用了隱喻的拍攝手法展現“熱病”病人的生存狀態,通過隱喻喚起觀眾的想象,使其領悟作品的內涵。電影《最愛》以隱喻性的手法向觀眾展示了電影的主題:愛情與生存、欲望與希望。 (一)顏色的隱喻 色彩是客觀世界的固有屬性,它可以再現還原客觀世界。導演顧長衛采用的紅色色彩影射出電影人物的生存狀態以及對生活的渴望。紅色經常同太陽、火焰、鮮血等聯系在一起,象征熱烈、溫暖、喜慶、歡樂、勇敢,使人產生興奮昂揚之情。(袁智忠,2004)商琴琴的紅襖不僅表達了她對生活的憧憬與愛的渴望,也表達了“老疙瘩”對家庭的渴望和對妻子的愛。商琴琴與趙海結婚時用過的紅皮箱、紅包袱皮、紅提包和紅喜字傾訴著當初商琴琴結婚時的熱鬧喜慶的場面以及她曾擁有過的紅紅火火的好日子。商琴琴和趙得意再婚時,她的紅色裝束,紅色的結婚證以及她的激昂情感都表達了對生活的抗爭以及獲得愛情后的喜悅,同時紅色也更加映襯了不幸的生命境遇。鮮紅的血液沒有帶給村民富裕、尊嚴、體面的生活,卻帶給他/她們無盡的痛苦與生存危機,也帶給他/她們等待死亡的焦灼的心理狀態。 (二)物體的隱喻 放大鏡是趙小鑫的心愛之物。放大鏡的作用是放大視角,趙小鑫借助放大鏡看到了世界上用肉眼難以看到的更清晰的物體。正是放大鏡的幫助,趙小鑫發現了晶瑩剔透光亮誘人的西紅柿,他吃下去就中毒死在了路上。在他的心中,一切都是美好的,沒有仇恨、沒有報復。他死了,爺爺就把放大鏡和一本新華字典放在小鑫枕邊,一起和他埋葬了。小鑫的放大鏡不僅放大出世界的美好,也放大了成人的卑劣、冷漠無情以及面對生存困境的不反思不悔悟。同時,也放大出“熱病”病人對病因起源的憎恨和對自身生存狀態的絕望心境。紅色筆記本是老村長的寶貝,他在里面記錄著村里過去的大事小情。在“熱病”病人集體生活期間,紅色本本突然丟失了,老村長到處發瘋似的找,就是找不到。臨終前,老村長的紅本本,掉落在地上,里面保存多年的當兵照也掉了出來。紅本本代表和記錄著老村長那代人的榮耀與輝煌,隨著老村長的死去,紅本本所代表的過去的年代都不復存在。#p#分頁標題#e# (三)季節的隱喻 秋天是既令人喜悅又令人悲傷的季節。娘娘廟的秋天是剛收獲后的季節,人們剛剛品嘗到賣血換來的一點兒生活改變與甜蜜,卻也帶來了致命的毀滅。電影所拍攝的景色都是在秋季,時間似乎凝固在秋季。秋季隱含了那個特殊的年代人們希冀發財致富的欲望,希冀播下的種子換來豐收的愿望,也映射出人們犯下不可彌補的過錯后的凄涼境遇。 (四)名字的隱喻 影片中,有些名字寓意深刻,如:趙齊全、趙得意、糧房嫂等。而最令人難以忘懷的名字就是糧房嫂。從稱呼上看,糧房是丈夫的名字,糧房嫂自己的名字已經被傳統中的習慣稱呼掩埋掉了。“糧”與“房”是老百姓賴以生存的基本條件,有了糧就不會挨餓,有了房就不會露宿街頭。中國人對房子的需要源于中國文化中的農耕文明,這是建立在一家一戶的恒產穩定性的基礎上的文明,這種文明使人們認為房子是有恒產恒業的標志,于是人們便把房子、家以及富裕等同起來,有了房就有了幸福的家。“糧房”的名字表達了對富裕生活的期盼以及走出貧窮困境的一種沖動與渴望。 (五)人物的隱喻 趙齊全,靠作“血頭”發了財致了富,他代表了村里發財致富愿望得以實現的群體,同時也代表發財致富后喪失價值觀而迷失的一個群體。趙齊全為賺錢,召集村里人賣血,村里人患上“熱病”后又開始賣棺材,還與縣長結親家將村子開發成陵園。他認為“金錢可以主宰一切”,有了錢他就是“老天爺”的干爹,“王母娘娘”來給他做飯、“九天仙女”給他當丫鬟。在他的心中,受香火供奉、保佑賜恩和懲罰作祟的神已不是他所崇拜的神。有了錢,可以進城享受。有了錢,神就受他支使。趙齊全不為自己的過錯反思,失去了兒子,最終將失去良知、道德和社會的責任。 五、結語 影片以愛情與生存、欲望與希望為主題,再現了90年代初中國社會轉型時期特殊社會群體的生活境遇及艱難的生存狀態,包含了導演對追逐財富夢想而陷入精神困境人群的深沉思考:人類采取何種方式獲取財富,財富能否真正解決人對生活追求的困惑。導演以獨特的兒童敘事視角和放大鏡下放大的群體影像窺探著這個群體的生存狀態,趙小鑫以無所不在的全知角度講述了“熱病”病人走向生命終結的過程以及他/她們在患病后的臨終愿望與本性的呈現。故事發生在過去那個特殊的年代、特殊的季節,人們在病痛后的覺醒與反思才能使人類走向社會的文明。導演以其詼諧的語調、銳利的思考啟發觀眾關注這個特殊群體,同時觸發觀眾借此鑒也關注個人的愛情追求、財富追求及精神世界的構建,以期人類生活得如陽光般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