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史研究問題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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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史研究問題探討

考古學上反映的距今 3000 年前后,遼西地區自然生態和由此影響的經濟形態的變遷, 在中國東北具有典型的代表性。它的動因可以從氣候、環境變遷和民族遷徙等多方面探究。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歷史上自然生態的每一次大的變遷, 都深深影響著一個區域的文明進程和民族文化的形成。 這無疑是今后東北史研究中應予以特殊關注的生態資源變遷問題之一。

東北史研究與東北地域文化的關系

地域文化研究, 是世紀之交興起的區域文明和社會文化研究的熱點問題之一。 在東北史研究領域中,地域文化研究,與區域民族史、專門史研究,是互為伯仲的重要方面。在我看來,地域文化研究是地方史研究的第一要素, 它積淀了一個地區自然的、歷史的、社會的多元文化蘊涵,同樣也是東北史研究的重要學術領域。 而在孫先生的第九個問題“關于文化”一節中,并沒有提“地域文化”的概念。而我認為,談到東北史研究中的文化問題,無論就社會文化,還是民族文化,其中首要的問題, 應當是如何界定和劃分中國東北大的地域文化類型。2006 年 10 月,在哈爾濱召開“黑龍江流域文明”學術討論會,出版了《多維視野中的黑龍流域文明》論文集。會上許多人均認為“黑龍江流域文明”,是中國東北代表性地域文化之一。③會上我亦應邀首次發表了 《遼河文明與長白山文化和草原文化———中國東北三大地域文化論》。這篇與大多數與會者視角不同的論文, 在 “編者的話” 中這樣評述:“王綿厚先生學養深厚, 眼界開闊,其中國東北三大地域文化說,從宏觀上梳理了黑龍江流域文明與中國東北其它區域文化之間的關系。”切中了我的初衷。我的本義,并不是否定存在“黑龍江流域文明”,而是意在探討如何從宏觀上界定中國東北應有幾個大的地域文化。 因為在此前后, 學術界已有東北地區“五大流域文明”、“渾河文明”、“凌河文明”、“遼河文明”、“長白山文化”和“鴨綠江文化”等諸多地域文化的命題。這些提法如果就一個局部的地區看,似乎每一個“區域文明”都有其合理因素,因為“文明”是一個難以量化的載體。但廣義博大的“地域文化”,顯然并不應局限于一條河流或一個民族區域, 而應是一個有著廣闊的自然生態鏈條和傳承有序、 特色鮮明的社會人文(民族)內涵的大區域文化系統。從這個意義上看待和確認“中國東北三大地域文化”。我認為,其形成至少應具備五大文化要素。

其一,獨立的、自成體系的自然生態系統。如“長白山文化”區,無論從山系和水系上,都具有以山川、林澤為特征的獨立自然生態系統,無論在中國東北還是在東北亞都獨具特色。西部的“草原文明”區,亦無不如此。

其二,具有不間斷的“文明起源”或文化傳承的連續性。以“遼河文明”為例。在“遼河流域片”的上、中、下游,連續發現了 50 萬年前的本溪廟后山、28 萬年前的營口金牛山、 十幾萬年前的海城仙人洞和喀左鴿子洞等舊石器文化,以及從 8000年前的興隆洼、7000 年前的阜新查海、沈陽新樂,5000 年前以 “牛河梁遺址” 代表的 “古國文明”和 4000 年以來以“夏家店下層文化”代表的“方國文明”。這是迄今為止,除黃河流域連續發現從百萬年前的河北泥河灣到幾十萬年前的北京周口店、內蒙古河套,到陜西半坡仰韶文化和山東、河南等地的龍山文化外,中國北方包括東北亞地區,無可比擬的文明起源的重要地區。 它的文明發展的連續性和先導性, 顯然不是同處東北的黑龍江和松花江流域的其他“流域文明”可以比肩的。

其三, 具有穩定的、 顯明地域特色的經濟形態。上述所舉的遼河文明區、長白山文化區和草原文化區,前者是公認的東北亞前沿、環黃渤海北岸的以“漢文化圈”為主的農耕文化區;后二者的東部山林和西部草原經濟形態,則亦十分凸顯。這三大經濟形態區的形成, 既不是靠一條河流的局部資源獨立形成,也不是在一個歷史時期(朝代)短期形成,而有其深邃的長遠的歷史根源。這是構成一個獨立的大的地域文化區的深刻經濟基礎。

其四,依托大的地域文化,在歷史上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民族發展譜系。 僅舉歷史上民族系統最復雜的“長白山文化”區為例。十年前我在劉厚生先生主編的《中國長白山文化》的“考古編”中,略舉了長白山南系的“南貊”系統的高句麗等民族,長白山北系的肅慎、 挹婁等民族, 長白山東系的“東穢”和沃租等民族,長白山西系的“北穢”和夫余等民族。這些舉略可能并不完備,但其各族系有一個公同特征: 這些民族在長白山區系的發展演變中,都具有數千年的歷史。它的土著文化影響,至今仍有余緒。這是任何一個單一的“流域文明”難以實現的民族文化傳統,體現了“長白山文化”區, 作為東北亞大區域民族文化體系的連續性和廣博性。

其五, 具有跨區域的特征鮮明的獨立地域文化形態。以本文所舉的“草原文化”為例。在這一東北西部連接亞歐大陸的草原文化區, 幾千年來已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草原文化區”。從匈奴、東胡、鮮卑,到契丹、室韋、蒙古,盡管草原民族譜系的演變時有更替,但“草原文化傳統”,卻跨越山系和水系文明一直延續下來, 構成了東北亞地區連接中亞獨立的地域文化區。

總括上述所舉的五個主要文化要素, 即構成本文所說中國東北 “三大地域文化”———“遼河文明、長白山文化和草原文化”的基本條件和穩定的文化要素。 當然在這種大地域文化下分別存在的“子文化系統”, 無疑也是東北史研究的重要內容之一。如近來臨江市依托鴨綠江上游的地緣優勢,成立了“鴨綠江文化研究會”,我認為就是“長白山文化” 大區域文化范圍內的具有地方特色的研究機構。 這些小區域文化的研究, 不僅有其自身特色,而且可以為大地域文化的研究,提供更多豐富資料,而且是大地域文化研究“海納百川”的重要分支和補充。

#p#分頁標題#e#東北史研究與東北古民族研究

東北史研究與東北古民族研究, 是東北史研究的一個老課題。從金毓黻先生的《東北通史》開始,以“漢———肅慎、挹婁———夫余、高句麗———東胡、鮮卑”四系的東北古代民族譜系一延續至今。④當前需要加強的研究重點主要有三個。 一是對宏觀的東北民族史分布體系, 是否應有新的認識和調整。二是對已知的考古學文化,進行民族譜系的審慎研究; 三是對研究薄弱的民族應加大研究力度。前者如筆者 2004 年在《東北史地》第 5 期發表的《先秦時期東北“三大土著族系”及考古遺存新論》,提出傳統的西部“東胡—鮮卑”系民族之前,從當代考古學和先秦文獻,“肅慎、燕亳吾(商周)北土”的記載看,在燕山以北、上遼河流域,應有一支更早于“東胡”的“燕亳”民族———即考古學上的覆蓋面廣闊的“夏家店下層文化”。這樣東北民族分布遼西地區的早期民族譜系, 似應調整為 “燕亳———東胡”族系。其中“燕亳”是存續了一千年以上,是上遼河流域重要的土著“方國文明”。當然類似的問題,必然存在不同看法,任何一種提法,都不可能“畢其功于一役”。而是一個需要長期研究的見仁見智的問題。后者,對一些東北亞地區的重要民族,如至今尚缺少一部系統的東北“穢貊民族史”、“槖離、夫余民族史”和“鮮卑(三燕)民族史”等。 這顯然與已有一個世紀的中國東北史研究極不相稱。

東北史研究與東北區域考古學

東北史研究與東北區域考古學, 以往如孫進己先生曾提出的, 多數注重地方史與考古學文化的族屬比證問題。 此次文章中, 孫先生在第十節“關于考古文化”,重新提出這一問題。其實從東北史與考古學的關系,更深層次的問題并不僅如此。諸如東北史研究中的區域文化與考古學類型的對應或演化關系, 考古學文化的形成與東北自然地理環境和民族區系變遷的關系。 還有如何看待東北“三大地域文化”與宏觀的區域考古學分區的關系,如何審視處于東北亞腹心地位的中國“長白山文化”是否具有相應獨立的考古學文化譜系,再如重要的山系和水系在東北區域考古學文化分區上的標志意義等。對后者,我最近在《千山和龍崗山脈在考古學文化分區上的意義與高句麗起源》一文中,⑤曾經探討性提出,在東北地區目前可認定的考古學文化分區中,應各有縱橫二條山系,更具有文化座標意義。 其一為縱向的南北分列的醫巫閭山和張廣才嶺,其二為橫向的千山和龍崗山脈,包括吉林哈達嶺。 兩者在東北考古學文化研究分區中,都具有重要意義。

前者醫巫閭山為遼西古文化 (紅山文化和夏家店下層文化)和遼東古文化(高臺山文化和遼東大石蓋墓、石棺墓文化),直至秦漢遼西郡和遼東郡“漢郡文化”的明顯分界線。后者張廣才嶺則是“長白山北系”牡丹江流域以東,包括“鶯歌嶺文化”和三江平原的“鳳林文化”,與嶺西松花江流域的“槖離溝文化”和夫余先人“西團山文化”的天然分界線。如早在 20 世紀 80 年代中期,筆者與李健才先生,為考察東北古代交通,曾對牡丹江流域和松花中游部分史跡進行調查, 即后來李健才先生在《東北史地考略》第一輯中確認的“夫余(西團山文化)東與挹婁結界之地,當在今張廣才嶺”⑥。即張廣才嶺,在“長白山北系”的“北穢”域“肅慎”系考古文化分區中,具有分區標志意義。對上述各考古學文化的族屬和性質,雖然目前仍有不同看法。如新近的“鳳林古城”代表的漢魏文化,多以“挹婁”文化屬之,筆者傾向為《魏書》等記載“豆莫婁”及其先世的考古文化。但僅舉上述“二縱二橫”重要山系的文化分區標識,卻隨著考古發現的增多,不斷得以俾證。

其二,橫向的遼吉兩省考古文化分區,我認為則以千山和龍崗山脈(包括哈達嶺)為代表。前者千山山脈橫亙在遼河入??诤网喚G江入??谥g,是遼東半島沿海文化與遼東半島腹地遼東“兩江”(鴨綠江、渾江)和“兩河”(太子河、蘇子河)的以“石蓋墓文化”代表的青銅文化分界線,亦即遼東高句麗文化起源的核心文化地區。后者龍崗山脈,包括吉林哈達嶺,屬長白余脈的松遼分水嶺。其明顯地劃分了遼東青銅文化與松花江流域“西團山文化”的南北兩區的分界線。同時也成為同屬東北“穢貊系統”的“南貊”與“北穢”的地域文化和民族文化分界線。即遼東的“貊系”文化,與松花江流域的“北穢”文化,應以龍崗山脈和吉林哈達嶺為分界。諸如上述看法,可能在學術界尚存爭議。但有一點可以趨同:以醫巫閭山和龍崗山脈等代表的山系,在東北地區, 其南北考古學文化上顯現的區域文化或民族文化的差別, 越來越得到考古新發現的佐證。

東北史研究與各專門史研究的關系

中國東北史與各專門史的關系, 實際上體現的是作為整個中國史組成部分的東北區域史與東北地區各社會專門史的縱橫關系。 即中國東北史的體系, 總的必需以整個中國歷史發展的時空框架為基礎。而各個專門史都應在這個基本框架內,橫向展示各個門類、系統的專門發展史。諸如:東北生態發展變遷史,東北地域文化史,東北各民族專史,東北建置、疆域、交通發展史,東北人文領域的文化藝術史等。 其中還沒有包括已從歷史學科獨立出去的新的一級學科東北區域考古學。 這其中從整個東北史體系來考慮, 過去除了東北民族史相對發展比較活躍外, 許多專史至今研究單薄或尚屬缺環。如至今尚無系統的東北生態文明史、地域文化史、部族方國史和完整的民族、疆域、交通史等。至于總結近一個世紀的考古發現,編著一部系統的東北區域考古學,也在人們的期待中。這里尚不包括具細的東北區系各民族史(如穢貊、槖離、夫余、鮮卑)和各東北斷代史等。對整個中國東北史和各專門史研究存在的瓶頸問題, 首先是在確認東北史研究宏觀分期、文化體系、基本民族分布體系和主要考古學類型分區的基礎上, 從歷史文獻學、考古學、歷史地理學、民族學、分類文化學上,總結梳理過去一個世紀的研究資料和成果。在此基礎上,協調組織具有研究基礎的團隊,進行不圖眼前功利、不帶“時限指標”的系統深入研究,其中團隊的專家領軍人物至關重要。如此,方能以期獲得具有歷史傳承價值的成果, 否則只能停止在議論中。#p#分頁標題#e#

總之, 本文只是從個人多年東北歷史考古個案研究的體會角度提出的粗淺認識, 其中重點列出的中國東北史研究中具有全局影響的五個重大問題,難免以偏概全,恕請方家指正。

本文作者:王綿厚 單位:遼寧省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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