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尋找寫作靈感?中文期刊網用心挑選的新時代傳統文學面臨的挑戰,希望能為您的閱讀和創作帶來靈感,歡迎大家閱讀并分享。
本文作者:李樹玲 單位:廣西師范大學中文系
目前我們把網絡文學分為三種:一是上網文學,比如王朔、梁雨生等傳統文學作家的作品可以通過網上下載或者在線的方式進行閱讀;二是網上文學,像我們所熟知的痞子蔡、安妮寶貝等人的作品,這些作品直接在網上創作、發表和傳播,這是我們通常所認為的網絡文學;另外還有一種是超文本文學,它是利用超文本鏈接技術創作,并以超文本的形式存在的文學。可以說,超文本文學是現代科學技術與文學文本理論相互聯姻的結晶。隨著數字化時代的到來,網絡文學作為一種新的文學生產方式,在寫作方式、傳播方式、發表方式和接受方式等方面,都深刻地改變了傳統的文學過程。然而,真正給既有文學理論和傳統批評帶來一場哥白尼式重大革命的是超文本網絡文學。“超文本”概念是由美國學者托德•尼爾遜于1969年提出的。網絡媒體的誕生則為“超文本”帶來新的可能。在1987年美國計算機協會第一屆超文本會議上,米歇爾•喬伊斯了他的超文本小說《下午,一個故事》。這部小說成為早期超文本小說的經典之作,被稱為“超文本小說的祖師爺”。所謂的“超文本”是一種奇特的組織信息的方式,是一種全局性的信息結構和文本模式。它將不同的文本通過關鍵詞建立鏈接,使文本得以進行交互式搜索。也就是說,盡管一個信息單位———例如一個詞———從屬于某一個信息集合體,但是,這個信息單位不受這個信息集合體統一意義結構的約束。如果用戶愿意,這個信息單位可以隨時利用鏈接的形式進入另一個信息集合體,或者說另一個文本。巴特曾經對這種“寫作性”文本進行了論述:“在復合寫作中,一切都在于分清,沒什么需要破譯了,在每個關節點,每個層面上,結構都能被跟蹤,被編織(像絲襪線團一樣),然而,其底部一無所有,寫作的空間應被走遍而不可穿透;寫作不停地固定意義以便不停地使之蒸發消散、使之系統地排除意義。”[1]巴特本人也為我們提供過一些較為奇異的文本,如《S/Z》、《戀人絮語》,但人們更多的是把這種描述看作一種理想或想象。然而,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這種想象意外地得到了實現。網絡空間的“超文本”為巴特的論述提供了一個實物標本。盡管現在超文本網絡文學的創作還屬鳳毛麟角,超文本網絡文學的網站也屈指可數,但是超文本網絡文學的出現卻給既有的文學理論和傳統批評原則帶來顛覆性的挑戰。
1非線性的文本結構
傳統的文學作品主要是依靠平面媒體進行傳播,因此,不管文字是以橫行的方式排列,還是按照豎行的方式排列,作者寫作和讀者閱讀都要依靠一種相繼的線形順序進行,段落和章句之間必然按照邏輯、連接和順序聯結成為一體。其情節通常完整連貫,一氣明成。按照馬克•波斯特的說法,“句子的線性排列,頁面上的文字的穩定性,白紙黑字系統有序的間隔,出版物的這種空間物質性使讀者能夠遠離作者。”[2]在文學創作中,作者和讀者之間的這段距離,在沒有高度的互動性進行彌補的時候,就賦予了作者諱莫如深,而造成了讀者理性讀解的小心翼翼。這樣,作者和讀者的思想意識中就有了強烈的紀律色彩和線性意識。為了滿足線性敘事的要求,符號之間天然具有一種邏輯性的要求,文本中的各種符號和話語之間充滿了權力關系。有章可循的排列順序本身,就是一種等級色彩強烈的敘事,是一種閃耀著理性光輝的權力話語。而超文本文學超越了個別文本的局限,將眾多文本通過關鍵詞的鏈接互聯為一個樹狀的網絡系統。在這個系統中不同的路徑縱橫交錯,讀者可自由選擇路徑進入文本。依靠網絡的這種技術特性,文學在表達上獲得了新的發展空間。在傳統文學的種種沖破平面媒體限制卻無功而返的嘗試之后,網絡文學卻借助它的技術元素,輕而易舉地突破了紙質媒體的限制,把原本一維的平面文本和線性的敘事邏輯統統打破。呈現出了一種立體的氣象:最初的主線發展到最后可能會成為一條微不足道的發展線索;開始的主角在接下來的文本中可能已成為匆匆過客;原本一部深情凝重的悲劇發展到最后可能已成為讓人輕松一笑的鬧劇。文本已經沒有了界限和標志,“完整”的含義在超文本之中已經被鼠標點擊成粉碎。線性的邏輯已經不復存在,文本獲得了無窮的厚度和廣延度,成為立體的文本。比如在趙樹理的《小二黑結婚》中有這樣一句話:“劉家?有兩個神仙,鄰近各村無人不曉:一個是前莊上的二諸葛,一個是后莊上的三仙姑”。如果我們把這句話看作一個微型文本的話,那么讀者可以選擇不同的關鍵詞:劉家?、神仙、鄰近各村、二諸葛、三仙姑等等,用鼠標點擊這些關鍵詞然后就可以進入到不同的二級文本。在二級文本中,讀者又可以通過關鍵詞,鏈接到三級文本。依次類推,可以一直鏈接下去,成為一個巨大含量的超文本。在網絡文學的文本中,經常可以見到很多段落里有一些詞語用了不同的顏色或者相異的字體字號,有的下邊還用一道橫線標示出來。點擊這些詞語,文章會進入到不同的發展線索,并且這種點擊可以繼續進行,行文因此環環相扣,獲得了無窮無盡的演進和發展的可能。這樣,一篇文章就有了無窮的進程和結尾,從而幻化成無限的文本。超文本文學將傳統文學靜態的封閉的線性結構,轉化為富有彈性的開放的網狀非線性結構。非線性的書寫系統代替了傳統的線性敘事,情節的原因和結果不再是嚴密的對應關系。文本呈現出來的內部結構是一種碎片化的文本殘片之間的隨意鏈接,語意是斷裂的,相互之間的聯系也是松散的,就是這種表面上的松散和碎片化使得文本在聯系和結合處獲得了一種自由的松動。這充分凸現了超文本網絡文學的多元性和不確定性。
2對傳統文學角色的解構
在傳統的文學創作過程中,作者與讀者是互為獨立而又相互聯系的兩個角色。作者作為文學作品的創造者和生產者,利用自己的心智、才能創作出作品供讀者欣賞。讀者作為文學作品的閱讀者和消費者,對作者創作出的文學作品進行解讀和闡釋。但作者與讀者的角色在這里是涇渭分明的。超文本文學則消弭了閱讀(包括批評)與寫作的界限。在超文本文學中,讀者成為集閱讀(批評)與寫作于一身的作者-讀者(Author-reader)。羅森伯格甚至將讀者(Reader)與作者(Writer)兩詞斬頭去尾,合在一起創造了一個單詞“wreader”來表示這種特殊的角色。后現代主義大師巴特所提出的“讀者再生”在超文本文學中真正徹底地得以實現。在這里,首先,傳統的作者的中心地位被消解了,這里沒有原創作者,只有初始作者。初始作者應用網絡的超級鏈接技術提供了包含有若干關鍵詞的文本,隨著讀者閱讀的不斷延伸,文本的內容及結局出現相應的變化。文學中的這種自由民主化傾向使得文學作品不再是某位作家的“孩子”,從而具有“多重作者性”(馬可•波斯特語)??梢哉f,網絡文學的超文本性對傳統作家的獨尊地位具有一種解構的意味。其次,讀者(包括批評者)可以直接參與超文本文學的創作活動,有限度地決定文本的結構和發展方向。作者只是為超文本文學的路徑選擇提供了多種可能性,具體選擇哪種路徑,完全取決于讀者。讀者的每一次點擊都是一次創造。而且,讀者還隨時可以通過增添新文件,把自己對故事中人物的理解、故事的發展走向以及自己的感想、評價等等加入進去,來創造新的路徑。傳統文學作品和作者血脈相連的關系被打破,文本成為讀者閱讀過程的同步書寫,接受和寫作成為同一個過程,而一部超文本作品會同時創造出無數個這樣的過程。這種閱讀的自由和隨意,賦予讀者同作者幾近相同的地位。正如馬克•波斯特所說:“文本可以有多種方式在人們之間交換,每個人都在文本之上操作,其結果是無論在屏幕上還是打印到紙上,每個人都在文本的空間構型中隱藏了簽名的一切痕跡。”“再者,超文本程序鼓勵讀者把文本看作他或者她可以在其間創立自己的鏈接的符號域或符號網。”[2]最終的結果是網絡文學使得傳統文學中作者和讀者的區分轟然倒塌。再次,超文本文學真正實現了讀者與作者的互動交流。傳統文學讀者和作者在時間和空間上相互分離,無法實現互動交流,超文本文學卻可以通過網絡實現一對一、一對多或者多對多等多種形式的作者與讀者、讀者與讀者之間的共時交流。另外,作者還可以通過文本的點擊率和讀者對于其作品的在線評論,更全面地了解讀者的反饋信息,更有效地實現與讀者的互動交流。#p#分頁標題#e#
3對傳統文學閱讀審美愉悅的挑戰
在超文本網絡文學中,鼠標引導我們進入奇妙的審美世界的同時,也給予我們一種游戲的心情。這個游戲永遠沒有終結,它給予讀者一種創造的喜悅,一種自由的體驗,讓人真正感受到新技術的無窮魅力。游戲中創造的文本也是快樂的。快樂是文本的本質特征,而這種快樂正是來自于閱讀的自由和歡樂。傳統文學的接受過程當然也給讀者閱讀的快樂。“行至水窮處,坐看云起時”所描畫的徜徉自然山水的閱讀審美歷程;“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所帶來的苦苦追求而得的對意義的恍然領悟;孔子的“三月不知肉味”和陶淵明的“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文學理論中“共鳴”、“凈化”、“領悟”、“延留”這些詞語更是總結了傳統文學閱讀的審美高潮的不同層次。傳統文學的審美世界從來就是人類耕耘、游樂和收獲的廣闊田野。只是到了今天的信息時代,在網絡文學誕生的今天,再回過頭來觀照,我們忽然發現,原來傳統文學閱讀的快樂不能算是一種“純粹”的快樂,盡管我們在獲取愉悅,但是這片游戲的場所卻是理性和意義建造的:“文以載道”的籬笆正是我們享樂嬉戲的終點。傳統文學的愉快被視為“領會意義和探索真理的手段而不是游戲”。[3]羅蘭•巴特認為,傳統文學的閱讀帶來的不是真正的快樂,因為伴隨著理性啟蒙的厚重身影,內中始終伴隨著理性和意義無孔不入、無時不在的強大的敘事滲透。網絡文學的超文本性使得它成為真正的快樂的文本。超文本性的網絡文學的閱讀是一種真正的游戲性的閱讀,這種游戲般的體驗來自于創造的快樂。批評家姚斯和伊瑟爾的讀者的主動性存在于對固定文本的不同意義的解讀,文本是不變的,因此文本的意義有一個限定的領域,文本構造的“召喚結構”提供的是一些意義的空白,同時也是一些待填補的部分,結構本身的意義空間是有限的和固定成型的。但是在網絡文學中文本卻給了讀者一個無限自由的空間。網絡文學的超文本性使得讀者的閱讀成為一個創造的過程。讀者用自己的語言系統層序取代了作者的語言系統層序,這可以說是一個重新創作的過程,這是一般人創作和發表自己的文學作品的過程,這也是一個能從中獲得巨大樂趣的過程。
4對傳統文學理論批評中的重要命題和概念的沖擊
超文本網絡文學對一些在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中雄霸幾千年的重要命題和概念造成了巨大的沖擊。超文本文學不再專注于文學之外的目的,它不是傳達作者預先設計好的意圖的媒介,它本身即是意圖。在這里,內容和媒介、目的和手段合而為一了。超文本文學不再以再現真實的現實世界,表現作者的思想感情為旨歸。它更注重文本自身,不斷延伸的非線性結構使它竭力凸顯能指,淡化甚至消解所指。而對于傳統文學理論和批評中的表現、再現、藝術真實、生活真實等概念在超文本網絡文學批評中已發生變異,有的甚至完全失去效用。此外,超文本網絡文學真正實現了不同藝術門類、傳播媒體之間的跨媒體互文性。超文本文學打破了傳統文學的體裁分類以及文學與非文學的界限,它將文學與圖像、音樂、動化等進行鏈接,從而形成了諸種藝術門類的眾生喧嘩,產生了既是文學又不是文學的藝術形式。它的這種特征要求我們對其批評不能只局限于傳統的文學批評,必須結合不同藝術門類,將文學批評與繪畫、音樂、廣播、影視甚至廣告、時尚等藝術批評和大眾文化研究有機地聯系起來??偠灾?超文本特性是新媒介技術給文學帶來的新氣象之一,但是技術的雙刃劍性質同樣又一次在網絡文學中顯露出來。超文本網絡文學作品不僅要求創作者具有相當的網絡技術,還必須具有幾分文學的情思。否則,即如王一川所說:“超文本文學所具有的所謂文本資源的豐富性、文本多義性和閱讀的開放性如果僅僅出于網上隨機選擇、提取或組合,或者出自字典辭書式的資料堆積,而不是來自獨特的精神創造,那它就可能是蒼白無力的文本拼貼,由此也就不大可能產生出偉大的文學了。”[4]超文本網絡文學給傳統文學帶來了一場深刻的變革??萍寂c人文的交互滲透,形成新的文學生長點。雖然目前而言超文本網絡文學還是相對粗糙,還沒有經典的作品出現。但是正如法國文學批評家蒂博代所說:文學不能歸結為若干部杰作。“如果不是有成千上萬很快就將湮沒無聞的作家維持著一種文學生活的話,那就根本不會有文學,也就是說,不會有大作家”。[5]超文本網絡文學,作為現時代的文學,是對這個時代表達方式和情感情緒的記錄,只要我們順應時代,以新的眼光和胸懷來接納它們,文學會在自身不斷的發展與完善中逐步走向成熟,終會結出偉大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