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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孫瓊如 侯志陽 單位：華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一、調研背景與目的
新生代農民工指出生于20世紀80年代以后，年齡在16歲以上，在異地以非農就業為主的農業戶籍人口。在中國1．5億進城務工的農民中，1980年后出生的約有1億人，占60％多［1］。與上一代農民工相比，他們呈現“三高一低”特征：受教育程度較高，職業期望值較高，物質和精神享受要求較高，工作耐受力較低。隨著2010年中央1號文件提出“采取有針對性的措施，著力解決新生代農民工問題”以及富士康員工“連續跳”事件的發生，新生代農民工的生存狀況引起了社會各界高度關注。為深入了解這一群體的精神文化生活狀況和精神生活質量水平，我們開展了新生代農民工權益保護和生存狀況、精神文化生活、精神健康的系列調研，以期發現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精神生活質量的因素，提出改善他們精神生活，促進社會和諧的對策建議，為相關政府部門提供決策參考。
二、調研數據來源與方法
本調研報告的數據來源于我們三次系列調查。一是關于新生代農民工勞動權益保護和發展狀況的調研。調研時間為2010年9月25日到10月末。這次調查我們在不同行業的企業，按目標抽樣的方法發放問卷。此次調查共發放問卷350份，回收335份，回收率95．7％，其中有效問卷318份，有效率94．9％。二是關于新生代農民工精神健康狀況的調研。本次調查從2011年7月起至8月結束，采用立意抽樣的方法選取調查對象?？紤]到新生代農民工的就業行業，我們主要在泉州市區和晉江市一些建筑業、制造業和服務業選擇10多家企業發放問卷。此次調查共發放問卷650份，回收440份，回收率65．8％，有效問卷378份，有效率為88．3％。三是關于新生代農民工精神文化生活狀況的調研。這次調查主要在2011年9月至10月進行。本次調查內容較多，樣本規模也較大。問卷題目圍繞新生代農民工的基本信息、精神文化生活條件、精神文化生活內容、精神文化生活總體滿意度四方面設計，共43題?？紤]樣本的代表性，本次抽樣方法為多階段整群抽樣，先按地區抽樣，再按企業抽樣，共抽取了30多家企業。調查共發放問卷2000份，回收1762份，回收率88．1％，通過對問卷的嚴格篩選，有效問卷1550份，有效率87．9％。
三、調研結果與分析
1．新生代農民工精神生活健康狀況不佳
（1）采用心理學中常用的癥狀自評量表（SCL－90）測量新生代農民工的精神健康狀況，結果表明，新生代農民工的精神健康狀況不佳。SCL－90量表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精神健康測試量表之一，此前已經有用于華人研究，可信度很好［2］。量表用于評估13歲以上人群的精神健康狀況，其中包含九個因子：軀體化、強迫、人際敏感、抑郁、焦慮、敵對、恐怖、偏執和精神病性。一共有90項指標，共分為以上9個因子構成9個維度，加上一個其他因子維度，總計10個維度。1）軀體化：主要反映身體不適感，包括心血管、胃腸道、呼吸和其他系統的不適，和頭痛、背痛、肌肉酸痛，以及焦慮等軀體不適表現。2）強迫癥狀：主要指那些明知沒有必要，但又無法擺脫的無意義的思想、沖動和行為，還有一些比較一般的認知障礙的行為征象也在這一維度中反映。3）人際關系敏感：主要是指某些人際的不自在與自卑感，特別是與其他人相比較時更加突出。在人際交往中的自卑感，心神不安，明顯的不自在，以及人際交流中的不良自我暗示，消極的期待等是這方面癥狀的典型原因。4）抑郁：苦悶的情感與心境為代表性癥狀，還以生活興趣的減退，動力缺乏，活力喪失等為特征。還表現出失望、悲觀以及與抑郁相聯系的認知和軀體方面的感受，另外，還包括有關死亡的思想和自殺觀念。5）焦慮：一般指那些煩躁，坐立不安，神經過敏，緊張以及由此產生的軀體征象，如震顫等。6）敵對：主要從三方面來反映敵對的表現：思想、感情及行為。其項目包括厭煩的感覺，摔物，爭論直到不可控制的脾氣暴發等各方面。7）恐怖：恐懼對象包括出門旅行，空曠場地，人群或公共場所和交通工具。此外，還有社交恐怖。8）偏執：主要指投射性思維，敵對，猜疑，妄想，被動體驗和夸大等。9）精神病性：反映各式各樣的急性癥狀和行為，即限定不嚴的精神病性過程的癥狀表現。10）其他：附加的指標組成第10個維度（一般不分析）。包括的指標有：胃口不好、難以入睡、思考死亡的事、感到自己有負罪感。受訪者被詢問是否有相應的癥狀，并采用了從“沒有”到“嚴重”五分位量表。即答案采取5級評分，嚴重程度從“1”（沒有癥狀）到“5”（極嚴重）分為5級，得分越高代表癥狀越嚴重。表1顯示，泉州新生代農民工精神健康得分比廈門農民工樣本或全國正常成年人樣本的分值要高，就是說，泉州新生代農民工精神健康狀況比廈門農民工或全國正常成年人差。首先，我們將泉州新生代農民工樣本與廈門農民工樣本（不分年齡）比較，可以發現，只有“焦慮”因子，泉州比廈門好點，其余8項因子，泉州都比廈門差。其次，我們將泉州新生代農民工樣本與全國正常成年人樣本比較，發現只有“人際敏感”因子，泉州比全國稍好，其他8個項目，泉州都比全國差。再次，當我們將廈門農民工樣本與全國正常成年人樣本比較，可看出，農民工的精神健康狀況明顯比正常成年人差。因為，廈門只有在“人際敏感”項目得分稍好于全國樣本，其他項目得分都嚴重落后于全國樣本。
（2）采用簡明精神健康量表測量，發現新生代農民工精神生活健康水平比城市青年樣本低?？紤]到SCL－90量表題目較多，受訪對象在填答過程中，發生的錯誤也可能較多，比如拒答、漏答、亂答等問題，這些都會影響調查結果的真實性與客觀性，為此，我們采用新的量表測量。新量表只選取能夠直觀反映精神健康狀況的核心變量，共有9個選項，包括失眠、覺得身心疲憊、煩躁易怒、容易哭泣或想哭、前途茫然、感到很孤獨、覺得自己沒用、覺得生活很艱難、覺得活著沒意思。對測試精神狀況的9個題的答案為很嚴重、經常有、有時有、說不清、沒有，分別賦予1分、2分、3分、4分、5分，9個題合計很嚴重、經常有、有時有、說不清、沒有為9分、18分、27分、36分、45分，分數越高，精神狀況越好。表2顯示，泉州新生代農民工精神生活健康水平比城市青年樣本低。統計結果表明新生代農民工精神狀況與城市青年存在顯著差異（P＜0．001），城市青年精神狀況好于新生代農民工（平均值越大，精神狀況越好），前者平均值比后者高3．12分。2．影響因素那么，究竟哪些因素會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的精神健康狀況呢？對此，我們作了如下分析：（1）經濟條件較差，使得新生代農民工無法進行合理的文化消費。調查結果顯示，新生代農民工的工資仍處較低水平（見圖1）。在對新生代農民工群體的工資基本情況調查中，有31％的調查對象月工資收入在801～1600元的范圍，有44．6％的調查對象月工資收入為1601～2500元的范圍，月工資超過2501元調查對象的占總體的16．1％。#p#分頁標題#e#
（2）休閑時間較少，使得新生代農民工長期處于高度、緊張的工作狀態。首先，大多數新生代農民工所在的企業存在加班現象，并且存在加班費比正常工資水平“偏低”的問題。《勞動法》第36條、第41條都明確規定了勞動者的工作時長、以及延長工作時間的條件等，然而在對新生代農民工所在企業的放假情況調查中，調查數據顯示，僅有33．3％的調查對象所在企業有按照規定的假期制度放假，剩余的有近7成的調查對象所在企業存在加班情況，其中有31．4％的調查對象偶爾會加班，有26％的調查對象經常加班，有8．7％的調查對象從來沒有放過假（見圖2）。對于加班費情況的調查，有51．1％的調查對象覺得加班費與正常工資水平相當，有33．8％的調查對象覺得加班費比正常工資水平“偏低”，有15．1％的調查對象覺得自己的加班費相比于正常工資水平“偏高”。其次，更深入的調查數據表明，新生代農民工工作時間較長，休閑時間嚴重偏少。從平均每天工作時間看，只有19．3％的新生代農民工工作時間是在《勞動法》規定內，45．7％工作時間為8－10小時，更有7．4％工作時間在12小時以上。從一個月休息天數看，休息時間在兩天及以下的占49．1％，其中10％為休息時間在1天以下，基本相當于一個月都要工作。
（3）精神生活食糧供給不足，造成新生代農民工精神文化活動較少。首先，多數調查對象所在的企業雖然提供了各種文化活動設施，但舉辦的文化活動較少。在文化設施的供給上，其中運動場提供最多，其次是閱覽室（圖5）。較之文化設施的供給，企業提供的文化活動明顯不足（圖6），20．5％的新生代農民工認為企業從來沒有提供文化活動，30．1％認為很少提供，只有10．8％認為經常提供。從企業類型看，外資企業為員工提供文化活動頻率高于其他企業，“偶爾和經常”選項比例最高，“從來沒有和很少”選項比例最低。為什么企業沒有舉辦文化活動呢？調查數據表明，最主要的原因是企業領導不重視，其次是沒有相關部門組織，再者是員工參與情況不好。因此，如果要從企業提供文化活動角度豐富和提升新生代農民工精神文化生活，最重要的是提高企業對這方面的重視度，只有企業重視，才能有相關部門的組織，也才能提供優質的文化活動。其次，調查對象所在的社區提供的精神文化活動嚴重不足。調查表明，37．9％的新生代農民工認為所在社區很少提供文化活動，33．7％認為從來沒有提供文化活動，只有4．8％認為經常提供文化活動；34．2％和32．9％的新生代農民工認為所在企業從來沒有或很少提供心理健康宣傳教育活動。新生代農民工生活和居住的社區對他們精神文化生活的提升、城市的融入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這些依賴于社區設施和活動的供給，顯然就調查結果而言，所在社區這方面的職責還任重道遠。
（4）多數新生代農民工較少參與有益的文化活動，也可能影響其精神生活質量。調查表明，新生代農民工參加文化活動情況不佳，回答“完全沒有”和“很少”參加文化活動的人分別占27．3％和40．8％，偶爾參加文化活動的人占21．5％，經常參加文化活動的人僅占3％（表4）。造成他們文化參與程度不高的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周圍文化活動供給不足；二是休閑時間較少（參見表5）。這也印證了上文的分析結果。因而，為新生代農民工提供更多的文化活動和給他們更多的休閑時間是促進他們文化參與的重要途徑。
四、結論與相關政策建議
通過以上三次調研數據分析，我們可以得出結論：新生代農民工的精神健康水平相比正常成年人、整個農民工群體和城市同齡青年低。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精神健康的因素包括：第一，經濟條件較差，使得新生代農民工無法進行合理的文化消費；第二，休閑時間較少，使得新生代農民工長期處于高度、緊張的工作狀態；第三，企業和社區提供的精神生活食糧不足，造成新生代農民工精神文化活動較少；第四，多數新生代農民工參與有益文化活動的積極性不強。為提升新生代農民工的精神生活質量，本文提出實施“人文關懷工程”的對策建議。新生代農民工人文關懷工程是一項以政府倡導、企業負責、社會參與為主體，為新生代農民工提供各種文化服務，旨在提升他們精神生活質量，促進他們身心全面發展的公共事業。具體而言，實施人文關懷工程的戰略性工作包括以下方面：
第一，各級政府應將新生代農民工人文關懷工程建設納入經濟社會發展規劃中，出臺專門保護新生代農民工精神文化權益的政策法規。一是制定保證新生代農民工資正常增長的社會政策。二是為農民工的文化活動設施、文化活動項目提供一定的公共財政支持。各級政府應幫助新生代農民工聚居的社區、工業園區興建一些公共文化設施；文化部門應組織一些公益文藝慰問演出，實行“文化低保”，保證新生代農民工每年也有自己的節日（建議設立“新市民節”作為農民工群體自己的節日）。三是加強勞動與社會保障法規的執行監督。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門要加強對企業用工行為的監督檢查，杜絕嚴重加班、拖欠工資等侵害新生代農民工權益的事情發生。
第二，各用人單位，尤其是一些民營企業必須重視新生代農民工的精神生活質量問題，積極舉辦富有成效的活動促進他們的精神健康。一是轉變態度，樹立“為農民工提供文化福利也是一種投資”的意識。二是積極舉辦成效好、形式新、成本低、人性化的精神文化活動。三是與一些單位共建，讓農民工與外部人群多交流，以釋放工作壓力。四是成立企業心理咨詢服務機構，做好農民工的心理健康教育與預防保健工作，促進精神健康。
第三，各種群團組織要積極發揮自身的工作優勢，為新生代農民工的精神健康提供組織保證。一是各級工會要抓好各用人單位的工會建設?？刹扇〉胤焦屡扇藛T入駐企業指導工作的方式。二是各級共青團組織要抓好企業的團建工作，要主動與企業積極溝通協調，實現團組織在企業中的組織覆蓋，同時構建相應考核指標，對各級團組織進行績效考核，促進工作有效開展。
第四，各種新聞媒體要做好輿論宣傳工作，為新生代農民工精神健康營造良好的社會氛圍。一是開辟新生代農民工廣播電臺頻道或報紙專欄，建立農民工自己的精神家園；介紹一些心理保健知識、權益保護法規、好人好事等，供他們學習交流，促進他們健康成長。二是舉辦創先爭優評選活動。同時，曝光那些克扣員工工資、隨意嚴重延長工作時間、侵害員工勞動和社會保障權益的企業。也可每年評選一些優秀農民工，報道他們的先進事跡，樹立新生代農民工積極、正面形象，增進市民對他們的理解，達到和諧相處。三是主流媒體應開辟新生代農民工的維權熱線，邀請相關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幫助農民工答疑解困，增強他們對政府的信任，走合法的維權渠道，維護社會穩定與和諧。#p#分頁標題#e#
第五，各有關社區應積極舉辦豐富多彩的社區文化活動，搞好社區文化建設，為新生代農民精神健康提供肥沃土壤。當前全國上下正掀起學習貫徹落實黨的十七屆六中全會精神，新生代農民工聚居的社區應巧抓機遇，乘勢而上，舉辦形式多樣、生動活潑的文化活動，為他們提供豐富的精神食糧。
第六，新生代農民工要積極參與各項文化活動，積極學習心理保健知識，調整心態，樂觀向上。新生代農民人文關懷工程要取得實效，上述第六點最為重要。因為人文關懷工程的實施，最終需要有新生代農民工的自覺行動和積極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