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特海大學教育觀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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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特海大學教育觀研究

一、大學是對學術進行充滿想象力的探索

自中世紀以降,現代大學開始掙脫與沖破舊有神道主義文化和意識形態的束縛與控制,得以迅猛與蓬勃發展。一方面,大學的興盛與繁榮在給社會生活帶來革命性巨變的同時,另一方面隨著大學在招生數額、辦學規模和教學管理上呈現出某種無序與混亂,從而使其陷于迷茫與困頓之中。懷特海認為,造成這一災難性后果的癥結在于我們對大學在服務于國家時所發揮的作用缺乏清醒的認識和深刻的洞察。因此,必須對其進行重新思考、理解與定位,而這也“可望成為迄今人類文明向前邁出的最幸運的一步”[2]。大學何以存在?在西方高等教育發展史上有過不同的主題。紐曼在《大學的理想》一書中認為,大學“是一個傳授普遍知識的地方。這意味著,一方面,大學的目的是理智的而非道德的;另一方面,它以傳播和推廣知識而非增擴知識為目的”[3]。洪堡認為:“高等學校的一個獨特的特征是,它們把科學和學問設想為處理最終無窮無盡的任務———它們從事一個不停的探究過程。低層次的教育提出一批封閉的和既定的知識。……在高層次,教師不是為學生而存在;教師和學生都有正當理由共同探求知識。”[4]羅素認為:“大學乃是為了兩個目的而存在:一方面,為某些職業訓練人才;另一方面,從事與眼前用途無關的學術研究。”[5]這些較有代表性的對大學存在的本源性思考都對懷特海以有益的啟迪,但他卻不拘泥于此。在懷特??磥?,現代社會的飛速發展已使大學傳統的實施教育和進行研究這兩種功能日趨弱化、式微與衰落,單依憑此兩點大學已無存在的價值與必要了。他認為大學存在的理由在于,它是引領師生思想探險與行動探險融合的圣殿,是推動新老學者尋求知識與生命激情交匯的橋梁。

“大學是實施教育的機構,也是進行研究的機構。但大學之所以存在,主要原因并不在于僅僅向學生們傳播知識,也不在于僅向教師們提供研究的機會。……大學存在的理由是,它使青年和老年人融為一體,對學術進行充滿想象力的探索,從而在知識和追求生命的熱情之間架起橋梁。”[6]懷特海強調,盡管傳授知識是大學教育的重要職責與使命,但這種傳授方式絕非是傳統意義上的機械式、程序化、灌輸式、模式化的,而應當是一種充滿想象力、師生共處于一個平等、協商、對話、融洽的情境之內,孕育于自由探索精神之中的方式。“這種充滿想象力的探索會產生令人興奮的環境氛圍,知識在這種環境氛圍中會發生變化。某一個事實不再是簡單的事實:它具有了自身所有的各種可能性,它不再是記憶的一個負擔;它充滿活力,像詩人一樣激發我們的夢想,像設計師為我們制定目標。”[7]在懷特海看來,正值生命活躍期的青年人極富想象力和創造性。因此,在這一階段,如對這種富有想象的活力加以科學、合理、適切的訓練與強化,它就有可能伴隨整個人生旅程。所以,在開展訓練的初始,個體就必須努力打破傳統條條框框、陳規陋習的規約和羈絆,而無拘無束地進行正確的、甚至“荒謬”的思想與想象。當然,這種想象絕非是恣行無忌的脫離事實、脫離人的經驗和知識的想象,而是源于事實、依憑事實和緊貼事實的;它是闡明事實、使事實增光添彩的一種方式。同時,他深刻地指出,人類的悲劇在于那些富有想象力的人缺少經驗,而富有經驗的人則想象力匱乏。而大學的任務就是要將受教育者的想象力和事實、經驗融為一體。大學要培養學生的想象力和創造精神,就離不開富有想象力的教師隊伍。懷特海認為,想象力極富傳染性與感染力,它絕不能用尺碼或磅稱來衡量進而分配或強加給學生,而只能由那些本身就充滿想象力的教師去傳播。懷特海將這種想象力喻為“光明的火炬”,大學師生就是在想象之光的照耀下共同對學術世界進行無止境的探索與開拓。他甚至把這種充滿想象力和創造精神的生活看作是一種生存方式,認為這是大學師生之所以能安身立命的根基所在。

二、大學教學應使學生擺脫細節去掌握原理,生成智慧人格

懷特海認為,生命本質上是周期性的,如工作與娛樂的交替、活動與睡眠的更迭等。同樣,一個人的智力發展也不是線性、均質和恒定不變的,而是極富周期性、循環性和節奏性。因此,涂上生命底色的教育也應具有這種節奏性,即“不同的科目和不同的學習方式應該在學生的智力發育達到適應的階段時采用”[8]。事實上,“忽視智力發展的這種節奏和特點是導致教育死板無效的一個主要原因”[9]。懷特海把受教育者的智力發展看作是由浪漫階段、精確階段和綜合運用階段構成的三重節奏循環,它貫穿與支配著教育的整個發展過程。浪漫階段是開始領悟階段,受教育者通過直接認識與接觸最簡單的事實,產生了大量活躍而紛亂的思想,屬于基礎教育時期;精確階段是掌握精確性、細節性知識的階段,受教育者要建立全面、系統、明晰的知識體系,屬于中等教育時期;綜合運用階段屬于大學教育時期,是使受教育者擺脫知識細節去掌握一般原理的階段,也是這一循環周期中最為關鍵與重要的階段。在大學教學中,懷特海認為對受教育者綜合運用精神的培養應占主導地位。它應使受教育者擺脫紛繁瑣碎的知識細節,而去透徹理解與領悟事物的普遍原理,并研究如何將這些普遍原理應用于不同的場合與情境。在他看來,受教育者對“細節和過程”的學習在中等教育時期即已完成,那時伏案專心于自己的課業,而在大學里,他應“站立起來并環顧周圍”。換言之,受教育者經過前兩個階段的學習,已經積累與掌握了大量的細節性知識,在大學時期就應當把它們從知識的存儲庫中抽調出來,并加以綜合運用,直到擺脫了教科書的控制,脫離了對課堂筆記的依賴,忘記了為考試而背熟的細節。這時你所學到的知識才有價值,也才算真正擁有了智慧。在懷特海看來,“教育的全部目的就是使人具有活躍的智慧”[10]。而由于現代性教育的膨脹發展,大學教育已嚴重地蛻變為了一種靜態、封閉、實體性的知識教育;它存在的價值僅僅在于提供出一種科學化、客觀化、真理化的知識,教師則以一種工業化、規模化、機械化的方式進行傳遞,受教育者也就淪為了對這些知識的機械性接受與無批判質疑的囚徒與“殉道者”。對此,他十分痛心地指出:“理想的逐漸消失可悲地證明了人類的努力遭受了挫折。在古代的學園中,哲學家們渴望傳授智慧,而在今天的大學里,我們卑微的目的卻是教授各種科目。從古人向往追求神圣的智慧,降低到現代人獲得各個科目的書本知識,這標志著在漫長時間里教育的失敗。”[11]何為智慧?懷特海認為智慧是掌握知識的方式,“它涉及知識的處理,確定有關問題時知識的選擇,以及運用知識使我們的直覺經驗更有價值;這種對知識的掌握便是智慧,是可以獲得的最本質的自由”[12]。由此可見,知識不同于智慧,一個人可以很容易的獲取與占有知識,但可能仍然沒有智慧。通達智慧的惟一法門就是在知識面前享有自由,即具有將離散與“條塊分割”的知識加以統整、聯結、變革與再造的意識和力量。正如懷特海所言:“一所大學的理想與其說是知識,不如說是力量;大學的目標是把一個孩子的知識轉變為成人的力量。”[13]#p#分頁標題#e#

三、大學課程應著眼于融合,使普通教育與專業化教育趨于平衡

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專業化、技術化、職業性教育愈顯突出與重要。一方面,這種教育形式在滿足社會大工業生產需要的同時,另一方面卻也讓現代人日趨封閉與褊狹,承受著生活的異化和人性的疏離。懷特海認為,要克服這一困境與危機,大學應建立起著眼于綜合、交叉、互融的課程體系,進而在普通教育與專業化教育之間達成協調與平衡。在課程設置上,懷特海認為,在國家教育系統中應主要設立文科課程、科學課程和技術課程三種類型。具體而言,文科課程主要是對語言類知識的學習,通過對語言表達技能的掌握、內在結構的厘析以及與思想關系的澄清,從而使我們具有敏銳的審美鑒賞力;科學課程主要是對觀察自然現象的訓練,通過對科學課程的學習,可以提高我們的邏輯抽象思維能力;技術課程強調如何運用知識來進行物質生產,它注重手與眼等器官之間合作與協調性的訓練,進而使我們在思維和行動上保持連貫與一致。然而,這三種課程類型都具有各自的缺點與不足,文科課程“過分強調語言的重要性”,科學課程趨于褊狹與專門化,技術課程則易于喪失想象力。因此,惟有將此三種課程類型相互交叉、互融與統整,才能使我們的智力與性格達到均衡與和諧。“我們有三種主要的途徑去努力追求智力與性格的最佳平衡,這就是文學的修養、科學的修養和技術的修養。僅僅進行一種教育必然導致智力活動和性格方面的巨大損失。”[14]在懷特??磥恚?ldquo;我們要造就的是既有文化又掌握專門知識的人才。專業知識為他們奠定起步的基礎,而文化則像哲學和藝術一樣將他們引向深奧高遠之境”[15]。兩者相互作用、相互促進,才能培育出身心和諧發展的人。在普通(文化)教育方面,受教育者接受的是對思想的力量、思想的美、思想的條理性的一種深刻認識,是對情操的陶冶、心靈的凈化和品性的提升,具有人文性、價值性和非功利性。在專業化教育方面,側重于對受教育者某種專業技能的訓練。事實上,“人類天生是一個適應并局限于一定生存模式的專門化的物種”[16]。因此,在教育中絕不能排斥專門化,否則就是在“破壞生活”。針對這兩種教育形式的關系,懷特海認為它們之間并非有不可逾越的鴻溝,而是相互滲透、相互包含、相互交叉的。“普通文化旨在培養大腦的智力活動,而專業課程則在利用這種活動,但不應過分強調兩者之間這種簡單的對立。正如我們所看到的,在普通的文化課程中,學生會對特殊的問題產生興趣;同樣,在專業學習中,學科外在的聯系使學生的思想馳騁于專業領域之外更廣闊的空間。”[17]

四、大學教師評估在于學術的思想價值,管理上應去“商業化”

在懷特??磥?,大學最為關鍵的問題是組建這樣一支教師隊伍———他們的學術知識為想象之光所照亮。因此,在對大學教師的評估上,懷特海認為應以激發或激勵學者們的探索欲望、創造激情和冒險精神為根本鵠的,而不能僅通過發表署有作者姓名的論文和著作來加以評判與衡量。在學者自由探索新知的過程中,所締結出來的精神果實與杰出創見極其豐富、多彩和具有個性,而僅靠文字寫作或書面闡述只能是附于表面或掛一漏萬。另外,在大學中還有這樣一批優異的教師,他們的思想往往是在講演、討論或與學生的互動交流中才得以闡發和綻放,從而對人類的生存與發展產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在其中,古希臘先哲蘇格拉底可謂是最主要的代表人物之一。所以,懷特海對以發表署名作品來評估教師的作法堅決反對,認為它是對學者探索未知世界所飽含的無私熱情采取了不客觀、不公平、不公正的態度。但回避評估卻又不可取,懷特海認為評估要取決于對其發表論著所含有的思想價值的考量。“在考慮了所有這些情況后,對教師群體總效率的一種恰當的評估方法是,從總體上看它以論文專著形式所體現的在思想方面的貢獻。這種貢獻應以思想的價值而不是以字數來衡量。”[18]那些發表論著僅注重數量卻沒有思想份量的教師,不過是“效率高的學究和蠢人”。懷特海認為,充分重視充滿想象力教師的意見,并喚起其對大學辦學目標的熱情支持是辦好大學的惟一有效保證。因此,在對大學教師的管理上,懷特海尤其注重對教師探索學術知識自由權的尊重與保護。在懷特??磥?,大學是由既相互激勵又獨立開展研究活動的學者構成,他們的研究需要一定的閑暇、需要擺脫種種外在因素的限制與束縛,需要時刻保持一種積極、樂觀、自信的良好心態,而這些條件的滿足就需要在管理方式上與行政驅動、效率優先的商業化運作模式保持距離、劃清界限。“只有當最高管理機構采取克制,牢記不可用管理普通商業公司的條例和政策來管理大學,那時,我們偉大民主國家的現代大學教育體制才能夠取得成功。”[19]當然,在日常的教學管理中,管理者對其作出某種形式的規定和要求,如按規定的時間上課、確保學生的學習等等都是必要的,但這種規定絕對不能抑制、妨礙或阻礙真正的學術自由。

五、啟示與反思

綜上所述,懷特海對大學存在的理由、大學教學與課程設置、大學教師評估與管理等一系列關鍵性問題作了深刻而系統的剖析與解答,對后世的高等教育發展產生了廣泛而積極的影響。如今,他的這種真知灼見明顯被后現代思想家所繼承、延續和張揚。著名建設性后現代主義者、過程哲學大師小約翰•科布(JohnB.Cobb,Jr)教授提出,在21世紀要建立以“關注世界命運、服務人類共同福祉”為根本宗旨的懷特海式大學①,即為明證?;谀壳拔覈髮W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時代背景與現實特點,懷特海的教育觀對我們具有以下啟示。

1.大學是對想象力的訓練。與把大學視為實施教育的場所或開展科學研究的機構相比,懷特海更傾向于把它看作是一個充滿朝氣、生機與活力的精神家園。大學是進行思想冒險與行動冒險的“試驗地”,是放飛最具挑戰性、想象力的伊甸園。懷特海對想象力的巨大作用有著深刻的理解,認為想象力不但可以建構起新的知識圖景,而且能使人們保持探索生命的熱情。“想象是這樣發生作用的:它引導出適用于種種存在事實的普遍原理,然后對符合這些普遍原理各種供選擇的可能性進行理智的思考。它能使人們面對一個新世界時建構起一副知識的圖景,并通過展現令人滿意的效果而使人們保持探索生命的熱情。”[20]因此,大學教育必須把對受教育者想象力的培植、喚醒、激發與提升作為首要任務,沒有比想象力的貧瘠、流失、衰落乃至放逐、消亡更可怕的事了。正如懷特海所言:“一所大學是充滿想象力的,否則它便什么也不是———至少毫無用處。”[21]#p#分頁標題#e#

2.大學教學應注重培育學生對普遍原理的掌握與理解。懷特海認為,最有價值的教育應是對事物基本原理、結構與規律的深刻領悟和洞察。當這種原理或規律稔熟于心的時候,它便成為了一種潛在的心理意識和智力活動習慣,從而能夠駕輕就熟地應對任何外在事件的干擾與刺激,表現出從容、機敏與富有靈性的生活樣態,也就成為了懷特海所謂的“智慧人”。事實上,懷特海對智慧教育的呼吁與吶喊絕非是一時興起或空穴來風,而是對捆綁于社會大工業化戰車上的現代性教育的積弊乃至沉疴有著極其敏銳和清醒的警覺與認識。檢視與反思當下甚囂塵上的現代性教育,可以看出,它仍然恪守著一種塑造知識人的教育信條。“在學校教育的視界中,知識被看成是人的惟一規定性和人之本質。學生是用知識一片一片搭建起來的,充塞于學生心靈的惟一就是知識”[22],從而導致大量有知無智、眼高手低和“單向度”的人。因此,大學教育要從這種異化、扭曲、變質的教育形式中拯救出來,就不能囚禁于對受教育者進行純粹知識的灌輸、澆筑與填塞,更重要的是要積極注重其對普通原理的領悟與綜合運用精神的強化,從而使其在知識面前享有自由,進而探尋通達智慧之門徑,生成智慧人格。

3.建立學術休假制度。懷特海認為,大學教師的學術創造需要一定的閑暇,需要學術共同體之間存有必不可少的交流、切磋與相互砥礪。惟有如此,他們才能始終保持披荊斬棘、開拓進取的精神風貌。因此,大學應建立學術休假制度,讓教師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鉆研、進修與學術對話,從而不斷調整與充實自身的知識結構和知識儲備、緊跟學術前沿、增強科研能力。所謂學術休假(SabbaticalLeave)是指“大學教師服務于高等教育機構一定期限后的一種休整方式”。②事實上,“在大學教師發展途徑中,學術休假在提高教師效能、增進知識創造力、學術能力,以及加強教師的使命感及對大學組織的忠誠扮演著不可替代的角色”[23]。

4.重構教師評價體系。懷特海認為對大學教師的評估不能局限于其發表論著文字數量的考核,而要看其是否具有深刻的思想價值。這一觀點對我國大學教師評價體系的改革具有振聾發聵的警示意義。反思我國目前的教師評價制度可以看出,對教師業績的量性考核仍占據著重要地位。例如,在對教師的職稱晉升評定上,一般都側重于科研成果的數量,看其任現職期內發表了多少篇文章、出了多少本專著、所獲經費多少等等。在這種評價體制下,教師為了獲取一定的學術地位、物質利益及完成相應的科研任務,就不得不把大量的精力投放到學術論文的大批量“生產”上,更有甚者,為了達到量的要求,不惜弄虛作假,從而造成惡劣影響,敗壞了學術風氣。因此,在新時期,我國應建立科學、合理、良性的教師評價體系,給大學教師以客觀、公正、公平的學術評價,進而真正守護與捍衛大學教師的思想創造與學術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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