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子建小說范例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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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子建小說

遲子建小說范文1

關鍵詞:遲子建 小說 死亡 哲學

死亡與生命是相對應而存在的,海德格爾曾指出:“日常生活就是生和死之間的存在?!?我們在擁有生命的過程中也同樣是一個漸漸步入死亡的過程,并且這個過程不可阻擋或逆轉,甚至死亡相對于生命來說更加讓人覺得撲朔迷離。死亡是人類難以擺脫的宿命,當作家們在不斷探詢此岸的生命迷津的同時,也在試圖關注死亡這一通向彼岸世界的橋梁。

在當代作家中,遲子建是對死亡思考較多的作家之一,原因除了藝術思維上的敏感與睿智外,這與她的生活環境和人生經歷也有很大的關系。戴錦華曾撰文指出:“遲子建是一位極地之女。她帶給文壇的不僅是一脈邊地風情,而且是極地人生與黑土地上的生與死,盡管不再被戰爭、異族的虐殺所籠罩,那仍是一片‘生死場’,人們在生命的鏈條上出生并死去;人們在災難與劫掠中蒲草般的生存或同‘消融的積雪一起消融’?!?遲子建生長在荒寒的東北邊地,嗅著死亡的氣息漸漸長大,死亡對她來說并不陌生,她的小說中呈現的濃重的死亡情節也正是身處封閉邊地的人們心靈世界的折射。的確,生活在都市中的人也許不會遭遇到那么多的死亡場面,但是對于遲子建生活的北極村來說,那里只有幾百戶的人家,街坊鄰居之間都極為熟悉,參加葬禮似乎也已經成為人們日常交往的一個組成部分。特別是對于遲子建個人而言,身邊好友、祖父、父親以及丈夫的早逝,讓她越發覺得即便不喜歡,但是死亡的氣息還是會如影隨形,并且這沉悶的氣息將縈繞著人的一生,它的籠罩總是讓人無法抗拒。親人的離去帶給遲子建內心無法撫平的傷痛的同時,也開啟了她對生命與死亡的思考:“他們的影子就這么突然地從大地上消失了,讓人猝不及防,讓人無法接受。從那時起,我便知道了人活著有多么糟糕,因為死亡是隨時都可能發生的事情,它同人吃飯一樣簡單。死亡一旦饑餓了,它便張開血盆大口劫掠人,而且它毫無眼光,貪婪,常常把不該吃掉的人也吃掉。死亡走來時那么不動聲色,它扼住人咽喉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想想人是多么可憐,不能左右自己的出生,同時也不能完全左右自己的死亡?!?對死亡的體認為遲子建的生命注入了一絲蒼涼的底色,那些死亡的場面常常漫不經心地出現在她的小說文本中,死亡作為一種生命的樣態進入小說敘事,改變著古老的東方民族重生諱死的傳統生命哲學,顯示出對生命本體性追尋的詩學訴求。

從成名作《北極村童話》開始,死亡的場面就開始頻繁地出現在遲子建的小說文本中,她不厭其煩地在小說中描寫著死亡、葬禮、墓地的場面,敘述著死亡的出其不意和難以預料?!侗睒O村童話》中蘇聯老奶奶毫無預兆地孤獨地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使幼年的“我”就體驗到了死亡所帶來的傷痛和恐懼,隨后在《北國一片蒼?!?、《西林小教堂》、《沒有夏天了》、《羅索河的瘟疫》,《舊時代的磨房》等作品中死亡更成為推動小說情節發展的動力。既然死亡無法避免,那么人們只能選擇去接受,人生就是這樣在生命與死亡、獲得與失去之間徘徊,《樹下》作為遲子建的首部長篇小說,其中眾多人物都被她進行了死亡化的處理,小說以主人公七斗的母親上吊身亡為開篇,七斗因此被寄養在姨媽家,姨媽一家慘遭殺害,七斗的父親后來也因車禍意外身亡,她的同學火塘犧牲在戰場,騎馬的鄂倫春少年也死了,小說最后以七斗的兒子多米的死為結束。七斗一生中最為重要的人都相繼被死亡擄走,而七斗卻在慘烈的生活中頑強地活了下來,遲子建煞費苦心地讓死亡具有了生的力量,向死而生――這正是遲子建對生命的頓悟與沖動。

二00五年對于遲子建來說是具有轉折性意義的一年,這一年漸漸從喪夫之痛的陰影下走出來的遲子建,寫出了中篇小說《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在這篇小說中死亡成了小說的主旋律,它在文本中密集的出現,甚至達到了令人不能喘息的程度。魔術師死了,蔣百嫂的丈夫死了,小男孩云領的母親也死了,“死亡發生在昨天,發生在今天,自然還將發生在明天,它隨隨便便說來就來,帶走了它需要的人,留下另一些人繼續艱難地活著。遲子建的心被死亡的傷痛占據著,在小說中已經說不清那是來自遲子建內心的巨大悲傷還是女主人公的發出的心靈的傷痛。月夜下,女主人公拿出魔術師生前用過的剃須刀盒,讓浸透著他血液的胡須隨著清流而去,隨著剃須刀的盒子中撲簌簌的聲音,奇跡出現了:“不過沒隔多久,撲簌簌的聲音再次傳來,我便將那個盒子打開,竟然是一只蝴蝶,它像精靈一樣從里面飛旋而出!它扇動著湖藍色的翅膀,悠然地環繞著我轉了一圈,然后無聲地落在我右手的無名指上,仿佛要為我戴上一枚藍寶石的戒指?!?至此,遲子建與女主人公一同走出了死亡給內心帶來的劇痛,是文學引領她走出死亡的陰影,給她的傷痛找到了一個能夠得到排遣的出口。經過幾年來對傷痛的咀嚼,我們能在文字中感受到遲子建已經心靜如水,不再顧影自憐,不再抱怨命運的不公,而是在文本中賦予死亡更多獨特而深厚的審美價值?!恫蓟m小站的臘八夜》中,老夫妻為兒子海龍隆重的操辦陰婚,而新娘是一條身形俊美的大紅魚,因為在女人的夢中出現了一條七八尺長的大魚,魚嘴里吐出紅線,紅線翻山越嶺落在了他們家鄉的河流中,他們的兒子是為了救人被海浪卷走的,于是他們認定那條大魚是他們的兒子幻化而成,是要他們給他找媳婦的,隨后他們也果然在家鄉的托哈特河上發現了為他們兒子而來的那條神秘的紅魚。夫妻倆沉浸在兒子找到歸宿的喜悅中,他們失去的僅是兒子的軀體,但是他們相信兒子的靈魂已經幻化為一條大魚暢游在海洋之中,死亡的悲傷被沖淡了,小說通篇彌漫著悠遠的鬼魅之氣,在對神秘的彼岸世界驚鴻一瞥的時候獲得了特殊的審美張力。

對于生死之謎,遲子建似乎已經徹底地了悟了,死亡并非是萬事皆空的寂滅,因為當生命回歸泥土之后,也便意味著生命在其他地方的另一次綻放。在遲子建看來,生命總是以兩種形式存在著,一種是活著,一種是死去后在活人的夢境和生活中頻頻出現的靈魂的幻影,這樣死亡成為生命的另一種特殊的形式,生命也隨之具有了永恒的哲學意味?;钊嗽诎滋炖锷?,死人在白天里安息;活人在夜晚時“假死”,死人在夜晚時栩栩如生地復活。生與死,此岸與彼岸的世界在遲子建的作品中交織著、纏繞著,生命在流逝過程中誕生的那些故事成就了遲子建作品觸動人心且頗具神秘意味的詩性精神。

死亡與生命相對,是兩種不同的存在方式,而對死亡的思考正是源自對生命更深刻的一種體悟。遲子建在小說中對生命與命運的描述彌漫著濃厚的悲劇意識,而這些悲劇意識折射出的則是遲子建內心深處強烈的死亡意識與情結,那些漸次接近或遠去的死亡的足音為遲子建的小說憑添了一層神秘的詩意氛圍。在東北這塊充滿了靈性與神秘氣氛的黑土地上,在兒時那些伴隨著幽幽爐火蓬勃出現的神話傳說中,在老人們繪聲繪色地講述的那些鬼怪故事的滋養下,遲子建僅是把死亡當作是生命的另外一種存在形式而已,她對于死后靈魂的有無也一直懷有濃厚的興趣,這使遲子建能夠自由地馳騁在亦真亦幻、虛實相生的藝術世界中。于是,在短篇小說《親親土豆》中“那永遠離開禮鎮的人不止一次通過夢境將這樣的鄉愁捎給他的親人們、捎給熱愛土豆的人們。在小說《親親土豆》的最后秦山年輕的生命還是戛然而止了,然而在秦山的葬禮上卻出現了這樣一幕:

禮鎮人看到一個不同尋常的葬禮,秦山的棺材旁邊坐著五麻袋墩墩實實的土豆,李愛杰頭裹孝布跟在車后,雖然葬禮主持不讓她跟到墓地,她還是堅持隨著去了。秦山的棺材落入坑穴,人們用鐵鏟將微薄的凍土揚完后,棺材還露出星星點點的紅色。李愛杰上前將土豆一袋袋倒在墳上,只見那些土豆咕嚕嚕地在墳堆上旋轉,最后眾志成城地擠靠在一起,使秦山的墳豁然豐滿充盈起來。雪后疲憊的陽光掙扎著將觸角伸向土豆的間隙,使整座墳洋溢著一股溫馨的豐收氣息。李愛杰欣慰地看著那座墳,想著銀河燦爛的時分,秦山在那里會一眼認出他家的土豆地嗎?他還會聞到那股土豆花的特殊香氣嗎?

李愛杰最后一個離開秦山的墳。她剛走了兩三步,忽然聽見背后一陣簌簌的響動,原來墳頂上的一只又圓又胖的土豆從上面墜了下來,一直滾到李愛杰腳邊,停在她的鞋前,仿佛一個受寵慣了的小孩子在乞求母親那至愛的親昵。李愛杰憐愛地看著那個土豆,輕輕嗔怪道:“還跟我的腳呀?”

小說在這里悄然結束,平靜卻讓人回味,死亡所引起的強烈悲哀被這充滿愛意的結尾沖淡了,死亡僅帶走了秦山的軀體,但是他卻以另外一種神秘的方式和家人繼續生活在一起,親情的包裹便讓死亡也具有了空靈之美。

《白雪的墓園》和《重溫草莓》是遲子建情感最為濃烈的兩篇悼念性的文章。在《白雪的墓園》中,父親死后,他的靈魂化作母親眼中的一顆紅豆,和母親的目光一起注視著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共同創造的孩子,當母親一個人悄悄到山上的墓園看望過父親之后,那顆紅豆也隨之消失了,因為是母親給予了父親的靈魂一個人安心留在墓園里的勇氣。而《重溫草莓》則是“我”在夢幻中與父親靈魂的交匯,延續著親情的溫暖。特別是在《向著白夜旅行》中,遲子建更是將想象力發揮到了極致,她讓“我”經歷了一次與前夫馬孔多的靈魂一同出游的過程,故事是那樣的撲朔迷離。同樣,小說《格里格海的細雨黃昏》也是講述了一個關于靈魂的神秘故事:只身來到漠那小鎮的作家卻屢屢被深夜出現的鬼魂的跡象所困擾,鬼魂常常在夜半時分演奏出類似筷子敲擊碗的聲音,聽起來徐徐有致,富有旋律感和一種曼妙的傷感,于是只好請來巫師驅鬼,巫師的驅鬼術神奇地使鬼魂銷聲匿跡了。但是,遲子建卻為小說安排了這樣的結局:“我站在格里格故居的露臺上眺望著大海時落淚了。那一片細雨黃昏中的格里格海啊,它到處是翻卷的音符,如同我在漠那小鎮看到雪花飛舞的情景一樣。那每一片雪花也都是一個音符,它們灑向屋檐、樹木、大地時會發出不同的聲音。我為自己在木屋里驅鬼的行為感到無比羞愧。我想那是一種真正的天籟之音,是一個人靈魂的歌唱,是一個往生者抒發的對人間的綿綿情懷。我為什么要拒絕它?在喧嘩浮躁的人間,能聽到這樣的聲音,只應感到幸運才是啊。在格里格的故居,我聽著四周發出的奇妙聲音,更加懷戀曾籠罩過我的深夜的叮當聲。我相信,一個熱愛音樂的人,他的靈魂是會發音的。” 對于死亡的敘述帶著遲子建自身對于生命、對于文學的智性思考,通過大膽的藝術想象與虛構,死亡敘事在遲子建的筆下向生活真實逼近的同時,也展現出人性和親情最燦爛動人之處。死后的世界在遲子建的筆下充滿著神秘,死亡并不意味著永久的消失,而是生命以別樣的形態繼續存在著,這樣的表達方式一掃死亡慣常留給人們恐懼、絕望和沉重的印象,而是用靈性的語言去感悟生命的現世與彼岸,帶給讀者以撲朔迷離的神秘詩意。

正是由于遲子建對生命、對死亡、對人性困境進行的深刻思考,才使作品彌散出憂傷而又神秘的詩意氛圍,涌動的是別樣的靈性和光輝,這就是遲子建能夠化平靜為絢爛,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生與死在遲子建的眼中充滿了同樣的詩意,平凡的生命雖波瀾不驚卻也常常有峰回路轉的驚喜,死亡也并不是絕望、消極和恐懼,對死亡的書寫本身就是對生命流程的關注與思索。遲子建從不在文本中避諱死亡的出現,并且一直在努力探索死對生的意義,正是死亡的冰冷才襯托著生命的熾熱,既然死亡的出現是如此的出其不意,那么生命將更加值得珍惜,死亡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然而漫長的生活旅途才是對人的真正的考驗;既然死亡與生命的形式終將合一,那么就要使自己從死亡帶來的傷痛中解脫出來,正視它、接受它的存在,遲子建的死亡敘事實際上傳達的卻是對死亡本身的超越,是對生命進行的哲學思考。

參考文獻:

1.[德]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北京三聯書店,1987年12月第280頁

2.戴錦華:《遲子建:極地之女》,《格里格海的細雨黃昏》江蘇文藝出版社,2003年8月第3.版,第304頁

4.遲子建:《死亡的氣息》,《北方的鹽》鳳凰出版集團江蘇文藝出版社2006年1月,第280頁

5.遲子建:《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遲子建中篇小說集?第四卷?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5月第317頁

6.遲子建:《親親土豆》,《遲子建文集?第三卷?親親土豆》江蘇文藝出版社1997年7月第210-211頁

遲子建小說范文2

影子 小說主人公,大名許影,一個初二女生,相貌平平,但別看她表面單純,內心非常豐富!

章雨倩 影子的好朋友、室友,愛笑的甜甜女生,坦率真誠

舒丹丹 影子的好朋友、室友,膽小而可愛,有一點小兒科

艾欣 影子的好朋友、室友,為人隨和,不喜歡卷入任何是非

由鈴 影子的死對頭,因而被影子的死黨們稱為“幽靈”,自尊心強

鄭添天 班長,影子的朋友,卻又和由鈴很好,試圖調解由鈴和影子的關系遭到鄙視

韓久 男生,有點娘娘腔,不過有正義感,和女生比較談得來,有時受人利用

寫的是校園生活,正在征集題目!謝謝!

(1)“喂!” ……

眼前一片模糊之后,影子懶洋洋地睜開眼:“誰在…叫我?。俊薄霸撔研牙?,6點半到啦!”舒丹丹居然已經坐在了影子身上,她永遠是最吵的一個,“起來嘛!……”影子裝沒醒就是不起來,艾欣和章雨倩更是動也不動。聽得出,舒丹丹自己也睡意濃重,不一會兒,她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句“大家記得叫我起來”就一頭栽到床上去了。602女生宿舍又是一片貪婪的熟睡聲。

一陣刺耳的上課鈴響起,不能不驚動這四個“超級睡美人”,章雨倩第一個從床上跳起來,一看表又尖叫著重倒在床上,這次不是懶的,而是嚇的——現在是北京時間上午7點半?。。。?!接著的鏡頭真是亂的可以,但還是來看看:這一次根本不用叫,一向是短跑健將的許影穿著睡衣最先沖到洗手間梳洗,結果牙膏的泡沫還沒沖干凈就回房間穿衣服,速度反而慢了,還要在室友的嘲笑中再回去漱口;章雨倩拉著艾欣在許影之后像接力賽跑似的奔出去,還是艾欣的速度快,這時也不顧什么“團結友愛”的口號了,自顧自抓緊,艾欣已經快換好衣服時,愛美的章雨倩卻還在“不緊不慢”地梳頭;舒丹丹真是倒霉透了,原本想為了抓緊時間先換衣再梳洗,結果和沖進來的艾欣撞到,再沖出去時就跑不動了,好不容易撐到洗手間卻看到一個“女鬼”——正披頭散發的章雨倩,嚇得膽小的舒丹丹差點暈過去。結果——當然可憐的丹丹最慢啦。

(去教室的路上)“呀,都上掉半節課了,一定要挨罵了!”丹丹趕上來說,“遲到了!”章雨倩驚訝又無奈地看著丹丹:“你現在才知道???!”丹丹撅著嘴:“剛才隔壁的也沒來叫我們呢!”“門鎖了,而且你自己睡那么熟,誰叫得動你啊,肯定是來敲門了沒聽到?!庇白咏K于發話了。丹丹不服:“喂,我可最早起了,都是你不起來嘛!”“我?明明是……”“好了,自己人鬧什么呀,夠晚的了!唉呀!”艾欣急得在樓梯上跑起來了,“對了,這節什么課???”“嗯…是地理吧!”不知誰應了一句?!安粫桑易钆履莻€地理老師了,兇死了!”丹丹發起愁來?!拔乙彩牵f一地理老師給我們記過怎么辦?”章雨倩的一番瘋狂想象似乎讓舒丹丹都不敢下樓了?!拔覀冞€是先找個……”影子沒說完,卻看見地理老師站在教室門口“迎接”她們。

(2)“先找個什么?借口嗎????問你們話呢!”地理老師果然不負眾望地兇,把她們叫到門外,又問了一次。當然,這是多余的,誰也不敢回答。舒丹丹躲到影子背后,地理老師就偏盯著丹丹看,還說:“舒丹丹,你先說!”平時一向字音也咬不準的老師忽然說起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好像生怕她們不夠緊張。舒丹丹沒有出來,卻演起戲來,捂著肚子,著,一邊叫還一邊往前倒,可能想裝肚子痛,樣子倒裝得不錯。章雨倩和艾欣又著急又想笑,丹丹卻似乎還要她們加入演出,輕聲輕氣又可憐巴巴地說:“老師,我早上肚子痛?!庇终V劬Χ⒅掠曩唬骸笆前??” 章雨倩遭到如此“突然襲擊”,呆咽著口水,都不知道說什么:“啊,哦,我…是的…”“什么你是的啊,你怎么說成這樣,錯啦……”艾欣拉著章雨倩,恨鐵不成鋼,可她自己也想圓場圓不了。地理老師冷冷的,爆出一句:“是不是要先給你們點時間‘排練’?遲到不說,還想撒謊?”說罷他絲毫不留情面,捋捋頭發準備離開,那樣子夠難看。老師的表情,還有這一出蹩腳的戲劇,讓原本僵硬的空氣幾乎凝固??墒且呀洓]辦法,地理老師正想給她們難堪,故意作出就要走的姿勢又停在原地,想看看這出戲的結局究竟如何設置?!澳阍趺炊亲佑滞戳耍缟辖o你吃過止痛藥啦,你又不讓我們告訴老師,只好陪著你,這怎么行呢?”影子揉著丹丹的肚子,趕在老師前面救場,自然而投入的樣子真讓人佩服,舒丹丹不禁笑了,唉,看來是苦笑。地理老師一轉過頭,她又必須做出痛苦的樣子,誰讓她選了這個倒霉角色呢?影子有膽量,章雨倩也想彌補一下,艾欣還是怕她說錯弄砸,拉了她一把,自己去演戲了。一聲下課鈴,拯救了這幾個不剩幾招的女孩,好多人來圍觀。丹丹無助地在人群里搜羅救星,實在得閉幕了?!昂昧?,我看你們也不行了,罰義務勞動一周!”地理老師速戰速決,卻不知為什么這么莫名其妙地結束。只是看見一個身影——徑直地走向男廁所的門。

“勞動就勞動,還義務勞動,哼,誰會義務?啊——我不干了!”影子有氣無力地喊了一句,“我要回房間了!”放學后,“可憐四人組”正在執行他們的“義務勞動”。“誰會想干,這老師也真是的,我們演的那么好,他還要罰我們!”舒丹丹越說越氣,掃帚被她捏得全是汗。她的話,被大家都認為只是一種小孩子的平常發泄。章雨倩漫不經心地擦著黑板:“我聽別人說老師的下班鈴打了之后會有人來檢查一次,一會兒來檢查過后我們就偷偷回宿舍吧,干嘛自己累自己?!薄澳氵@消息哪來的啊,別是哪一個靠不住的老兄,弄得我們自搬石頭自砸腳哦!”丹丹邊說,邊厭惡地把灰塵都揚起來了,她討厭掃地的工作。章雨倩雖然覺得無聊,還是大聲回答:“總之不是幽靈啦?。 薄袄病弊忠徽f完,鈴就打了。大家全部開始兢兢業業地“工作”起來。

(3)(new!)遠處,果然響起一陣尖利的高跟鞋聲。英語錢老師終于走過來“視察”了?!皢?,是路易莎呀!怎么會是你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路易莎”是章雨倩的英文名,她是這個班的英文課代表,錢老師很喜歡她,甚至不把別人當回事??墒沁@樣反而搞得章雨倩很沒面子,老師刻意問自己,總不能跟老師說因為睡懶覺遲到被罰勞動吧?于是雨倩默不做聲,只有以搞尷尬地笑一下回答錢老師了?!霸趺蠢??”錢老師“溫柔地逼問”道。章雨倩還是笑了笑,而影子、艾欣和一臉無辜的舒丹丹則更是很不夠意思地縮在一邊裝勤懇,竭力避開老師和雨倩的目光,看上去很傻,動也不動。察覺到這一點后,她們干脆背過去,湊在一起擦桌子??墒茄菁籍吘共缓茫钟猩衔邕z留的恐懼感,弄得章雨倩看著她們只能偷偷苦笑,別無他法。錢老師依然看不懂這幫子女生在做什么,直奔主題,不知趣地繼續問。章雨倩不能再不說話了,再笑她會被誤認為是聾子+傻子+啞巴?。o奈,她始終低著的頭越來越沉了。實在沒有人知道章雨倩把正常事搞得雜亂的本事怎么那么大。影子可受不了,一邊掃地一邊擋到章雨倩前面,看著地對錢老師說:“我們今天是值日生啊?!庇白右呀洘o數次地恍然出現,變成了一種常理推算的“救場公式”。“嗯?”錢老師帶著很重的鼻音,似乎知道些什么似的,又有一點不快:“是嗎,那你們早點回去哦!”錢老師繞到影子背后,摸了摸雨倩的臉,又輕聲重復,卻在話里加了一句令人緊張的話:“早點回去,和老師說話干嗎那么緊張呀?!卞X老師想走了,可能又覺得有點怪,不是很明顯的繞回去再摸摸影子,似乎是表示沒有偏心。

腳步漸漸遠了,或許沒有誰希望這聲音再回來了。如果再發生一次,那真叫是出鬼了!

遲子建小說范文3

遲子建的文筆明凈澄澈,晶瑩剔透,達到了很高的藝術境界。她的作品沒有怪異的表情,也極少奇峰突起、橫逸斜出的筆法,無論是行文,還是對人物的塑造及語言表達而言,都呈現出自然順暢、健康明朗的生命底色。她1964年出生于北極村,大學就讀期間開始文學創作,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洲國》、《額爾古納河右岸》,小說集《逝川》、《霧月牛欄》、《清水洗塵》、《踏著月光的行板》,散文隨筆集《傷懷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出版有《遲子建文集》四卷和三卷的《遲子建作品精華》。本文擷取其中幾部小說,向大家展示一下她對小說人物的成功塑造。

細致入微的心理刻畫

高爾基曾說:“在過去或現在的大量事實中,在對成千上萬人的觀察中,應該選取最主要的東西,并且學會用語言最充分、最鮮明地描繪人的內心生活和外部生活,描寫人的意會、感情和思想?!倍坝谜Z言最充分、最鮮明地描繪人的內心生活”即指人物的心理刻畫。人物心理刻畫作為一種寫作技巧被大量運用于人物描寫之中,甚至可以這樣說,對于小說人物的塑造,離開了心理刻畫是不完美的。因此,要想把小說人物描寫得活靈活現,作者就必須深入細致地探索人物內心深處的情感、思想,進而描摩出人物的心理活動,這樣便能把內在的、隱秘的心理活動形象化,從而讓讀者能夠真正領會人物的真情實感。閱讀遲子建的作品,小說中性格迥異的人物被她刻畫得入木三分,常常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如《踏著月光的行板》,講的是王銳與林秀珊這對生活在兩個城市的農民工夫妻在中秋之夜發生的一段人生辛酸甜美的故事。這對游離于城市邊緣、物質生活極為拮據卻相濡以沫的夫妻,因為陰錯陽差的機緣,只能約定在月光下,在慢車交錯的瞬間,遠遠地望著對方,哪怕僅僅是看那一眼……這或許是當代最為極致的一種浪漫了。而這樣的感情,卻通過夫妻雙方豐富的內心描寫在不經意間溫柔地打動著讀者的內心。如“他(王銳)甚至覺得他和林秀珊一直如此甜蜜,就是因為這若即若離的生活狀態。他們獨自生活時,那就是‘暗’,而相聚在一起時,則是‘明’,明暗相交,總是讓人回味無窮”?!八?林秀珊)撫摩著口琴的一瞬,王銳又回到她心頭。她想他一定等她等急了,他中午吃東西了沒有?她最擔心他去吃朝鮮冷面,王銳胃不好,吃了冷面常胃痛”。遲子建正是用如此細膩的筆觸關注著社會的底層,同時也表達了她對掙扎在紅塵之中平凡人不平凡的愛情的敬重。

獨具特色的人物個性

就現代小說理論而言,小說中的人物常常被劃分為單一性格和復雜性格。盡管人們都承認這兩種類型的人物在小說創作中都不可缺少,但一般也都認為前者更多地體現了小說的早期古典特征,而后者則帶有近代的色彩,說明了對人本身認識的深入。

在遲子建的作品中,這兩類人物可以說是同時并存,并以前者為主。如《踏著月光的行板》中的林秀珊、《瘋人院的小磨盤》中的小磨盤就屬于單一性格,這類人物均顯現出簡潔明快、線條清晰的特征,一般采用獨特思維和個性化的行為來突出人物性格的某一方面的特征,在遲子建的筆下,不顯山露水,人物塑造合乎人情、合乎人物的心理活動,讓人讀后深感厚實可信,自然可親。

而翁史美則屬于復雜性人物,小說《零作坊》(《踏著月光的行板》)以其奇特的意象和獨特的創作視角,在我們面前展示了一個在世俗中摸爬滾打,卻又因有著獨特內心生活而不愿役于凡塵俗事中的美麗女人的奮斗經歷和情感歷程,它是遲子建由以往的地域型作家專注風俗人情的摹寫,向更廣泛、更深邃的現代人人性探索的一次成功嘗試。在《零作坊》中,翁史美就是一個典型的矛盾型人物。在縣城讀完高中的翁史美“人很聰明”,“但就是學習不行,一看到書本就頭疼”;“她表現隨和,可內心卻很孤傲”;她“天生一副好膚色,是那種白里透粉的”,“看上去生機盎然,氣質非凡”,這樣一個具有超脫氣質的女人卻被作者“安置”成一位掌管非法屠宰場的女老板,“當她置身于臭氣熏天、蒼蠅橫飛的屠宰間的時候,卻幻想著另一種生活”。這些自卑與孤傲、堅韌與怯弱、潑辣與溫情游曳于翁史美的性格之中,同時也注定了她人生的悲劇色彩。

形象鮮活的語言描寫

“言為心聲”。一個人的語言表達是展示他性格特征的鏡子,正如魯迅先生所說,人的語言“能使讀者由說話看出人來”。遲子建的代表作《瘋人院的小磨盤》對此有著近乎完美的呈現。一個生活在瘋人院的正常小男孩和幾個在此做零工的成年人及一群瘋子組成的一個特殊的人群,所發生的故事情節卻并不因此而變得古怪陰冷。尤其是對主人公小磨盤的語言提煉,更是讓人對這個盡管身世凄慘卻淘氣頑皮的小男孩心生喜歡;周圍的那群人,不管是卑微的雜工還是患病的瘋子,通過對人物的獨白、對話及其說話時的神態、動作、語氣等的描寫,作者筆下的人物均“鮮活”起來。如:秦師傅是瘋人院的灶房主管,他表面上對小磨盤很兇,其實心里是疼他的。一天,他看到小磨盤嘴饞的樣子,就說“你上學費腦子,秦大爺犒勞犒勞你,快吃吧,都蒸出一個鐘頭了,不是我幫你給它扣起來,涼了不說,蒼蠅也會幫你吃了一半的!”又如,小磨盤在四面街上閑逛時也不老實,將石子一腳踢進雜貨鋪的門,店主氣勢洶洶地出來教訓他,卻遭到他的反駁:“我踢著它在路上走著的,哪想到它自己就進了鋪子呢?準是它要買什么東西。”這樣幽默智慧的狡辯令店主百般無奈……

讀遲子建的作品,你會發現她非常注重文字的選擇和提煉,力求營造純與真的至高境界。她不僅生動地展現了人物的個性化語言和獨具特色的個性魅力,而且多層次多角度地捕捉著他們那微妙的心緒,從而呈現出一個個立體可感的小說人物,讓我們在這跳躍著的文字中禁不住感嘆和領略這位女作家無窮的文字魅力。

遲子建小說范文4

關鍵詞:遲子建;兒童形象;原始生命力;童性;神性

中圖分類號:1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115(2013)05-48-2

遲子建是繼蕭紅之后又一位優秀的東北女作家。她的創作扎根于東北鄉土世界,帶有濃郁的地域特征。從《北極村童話》到《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遲子建在平和的敘事中塑造了一群善良又不幸、可愛又可憐的兒童形象。這些兒童形象體現著樸素的生命觀,也展現了遲子建深厚的人道主義關懷。本文將從外在特質和深層內涵兩個方面來分析遲子建筆下的兒童群像,進而更好地探求遲子建在兒童身上寄寓的審美特征和價值取向。

一、純樸的天性的流露

中國有句古話:“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地域的民俗風情總是潛移默化地影響著生成其上的人,融進他們最初的記憶。遲子建最初的記憶便深扎于東北漠河一個叫北極村的小村莊?!澳鞘且粋€小村子,依山傍水,風景優美,每年有多半的時間白雪飄飄。”極村身處民風純樸的邊塞,村民們善良、隱忍、寬厚,“愛意總是那么不經意地寫在他們的臉上,讓人覺得生活里到處是融融暖意。”在這片純凈的鄉土世界的孕育下,隨遇而安的平和自然而然地落于遲子建的筆下。純樸的天性化作靈動的精靈,飛舞于遲子建營造的鄉土世界里,停留于生活在這片世界中的兒童的眼里。

地域純凈的特質賦予了兒童純樸的天性,而這份天性又是在平淡的生活之中逐漸流露出來?!侗睒O村童話》中頑皮的迎燈,拿走姥爺珍藏的西瓜子來作自己糊的泥巴人的眼睛,當偶然得知這西瓜子是舅舅留下的遺物時,迎燈又悄悄把它們洗干凈還給了姥爺?!肚逅磯m》中勤勞的天灶,堅守著簡單而美好的愿望,就是在臘月二十七“放水”那天不用就著家人用過的洗澡水,而是用一盆真正的清水為自己洗去一年的塵漬。如果說“自由的自覺的活動”是人的內在本質,也就是人之初“類天性”的本質,那么在遲子建的作品中,這些兒童的純潔、樸實便是“類天性”特質的外顯。他們簡單純凈,愿望質樸,是活在鄉土世界與現代文明保持著距離的孩子。同時,人也是社會性的。人的本質也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地域的遼闊純凈無疑在生活中對兒童有潛移默化的影響,但遲子建并沒有將兒童身上的純潔樸素全部歸結于地域環境的塑造。她在感謝地域賦予的這份純樸天性的同時,也肯定了勞作于其上的人們對這份天性的流傳?!侗睒O村童話》里善良的奶奶,慈愛的姥姥,純厚的姥爺無不給予了迎燈溫暖與關懷,使她的心靈愈發純凈,天性愈發彰顯。

二、敏感心靈的捕捉

蘇童說:“遲子建的小說構想幾乎不依賴于故事,很大程度上它是由個人的內心感受折疊而來?!痹诙嗄甑膭撟髦校t子建始終執著地關注著人性中最柔軟的地方,測量著筆下人物心靈世界的溫度。尤其對于敏銳善感的兒童,遲子建更是投入了大筆墨,將他們波動的內心世界刻畫。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里同母親一起隱瞞父親的死訊、每晚與死人共住的孩子蔣三生,盡管只有八九歲大,但心靈已然承受了巨大的折磨。他不愛說話,卻喜歡“坐在自家的屋頂望天”,有時“一坐就是一下午”。盡管蔣三生孤僻又沉默,但他的“望天”卻讓人動容。即便天上再有奇景,也不至于讓一個孩子日日觀,時時看。所以,三生的“望天”更近于尋求一種心靈的寬慰。遲子建敏銳地捕捉了蔣三生“望天”一舉,含千言于不語,通過情節的展開,讓讀者參與揣摩三生的內心世界,利用重復的描寫,加深讀者對“望天”行為的理解。

《霧月牛欄》里被繼父失手打上牛欄造成失憶的孩子寶墜,盡管記憶已選擇性地略去了他的痛苦遭遇,但他卻不能再適應屋內人的生活,而是整日住在牛棚,與牛生活。寶墜同三生一樣,是個有著“特殊愛好”的孩子。他喜歡“在暗夜中傾聽牛反芻的聲音”,喜歡看霧月里牛欄上自己系上的“梅花扣”。通過情節的深入不難發現,寶墜之所以癡迷于這些生活中習以為常的事物,是因為這些細節與他失去的記憶勾連,與他曾經的美好歲月相關。遲子建將如此痛苦的困惑感化作筆下淡淡的霧氣彌漫在寶墜身邊,也彌漫在寶墜的心里。

在表現兒童敏感心靈的同時,遲子建也在兒童身上寄寓了強烈的宿命感。“三生三世”是佛教對生命聚散起止、念念相續、循環往復的闡釋,生死雖無常,但讓一個八九歲的孩子三生去體味這其中的深意無疑是殘酷的?!皭蹖殙嬄洹笔菍殙嫃奶煺婵蓯鄣暮⒆拥奖淮蚴洠瑹o法與人相處,整日放牛為樂的命運最好的概括。孩子的名字本蘊含著父母濃烈的愛意,但遲子建卻將他們的名字賦予了深層的含義,仿佛命運早已注定,掙扎只是徒勞。

三、靈性生命力的彰顯

任何一種生靈的幼兒狀態都是最近于自然的?!皟和咏咏匀蝗说闹黧w特征,象征著人類生存的本初狀態?!彼?,人的靈性在兒童狀態下保留得最為完整,彰顯得最為突出。如果說“靈性與生命最根本的內涵就是覺知能力”,那么這種覺知能力在遲子建小說中的兒童身上就可以具體為強烈的好奇心、自由的想象力、無畏的探索欲和獨立的話語權。

《逆行精靈》里七歲的小男孩豁唇,對車邊田野間出現的一切事物都顯得興致勃勃,總是充滿驚喜地向母親“宣布所撞見的新奇事物”。他不僅對自然界的景物充滿好奇,任何能引起興趣的人和對話,他都不會放過。譬如雷、窯子娘們這些他所不知的事物,豁唇總是向母親刨根問底。盡管車里的人會拿豁唇逗趣,但他卻一五一十地應答著,顯得認真嚴肅。豁唇身上的天真和好奇使他比車里的其他人物更具靈性,形象也更為豐滿?!侗睒O村童話》里機敏叛逆的小女孩迎燈,背著姥姥一家偷見“老蘇聯”奶奶?!堆砀琛防锾詺獾男∧泻搅松蠈W的年紀卻總愛去墓地玩。他不識字,卻喜歡將墓碑上人的名字描在一張紙上,回家后讓母親女蘿講此人活著時的故事。會會看起來是淘氣的,但這種淘氣更是一種自然欲望的彰顯。這種欲望純粹,不受道德、宗教的抑制,是“本我狀態”的自然釋放。

靈性生命力代表著人的原始性,自然性。遲子建信奉天然,遵照老子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哲學觀,塑造了近于自然的兒童形象。在小說里,遲子建也給予了孩子獨立的話語權。允許他們質疑,也允許他們說出大人不敢說的話。就像《皇帝的新裝》里說出真話的男孩一樣,這些孩子愿說、敢說,是這片鄉土世界里活得最自由、最簡單的人。盡管遲子建多用全知視角敘述人物,但可以推知,孩子的視野下的所查所感也是最接近遲子建本人的觀念的。遲子建正是通過對兒童靈性生命力的贊美,傳達了對自然人性的信仰,和對純粹美的認同。

四、以童性引渡神性

巴烏斯托夫斯基說過:“對生活,對我們周圍一切詩意的理解,是童年時代給我們的偉大饋贈。”遲子建筆下的鄉土世界是充滿詩意的,她總能將心酸生活溫情地表達。但這份溫情與詩意并非沒有淵源,它們與遲子建童年時期神話的滋養緊密關聯。

遲子建出生在東北關內,是一個薩滿文化的盛行地。薩滿文化崇拜自然,相信萬物有靈、萬物有神性。在薩滿文化的熏染下,一代代的東北人延續著談神論鬼的傳統,“神靈”信仰也自然而然扎根于遲子建最初的記憶里。正如丹納所說,“文學創作取決于種族、環境和時代三種力量。”種族的信仰和環境的熏陶自然而然地影響了遲子建的創作。因而在她的小說中,源于童年世界的鄉土景象和人物無一不沾染了神話的色彩和氣韻。尤其是其中的兒童形像,更是一群“被神靈之光包圍的人”。

《草地上的云朵》里頭戴野花編織的花環的小女孩丑妞,如同天使一般生活在伊里庫的土地上。她活潑淘氣,好奇大膽,是伊里庫的“小頑童”。對城里來的小男孩天水、青楊,丑妞表現得大方、機敏,完全不似酒桌上對楊局長恭維奉承的村干部們。她請天水、青楊吃江水冰鎮的西瓜,帶著他們逛伊里庫。丑妞是神秘的。她說,她見過白鶴,它們就像草地上的云彩一樣。丑妞還說,能見到這種動物的人是很少的,她和別人不一樣。當夜晚出現流星的時候,丑妞告訴天水、青楊,憑她的經驗,村里三天內會死人。結果第二天,丑妞在河里清洗張無影挖來的炸彈時,不幸引爆炸彈喪生。在遲子建低緩的敘述下,這個像天使般帶著花環的小女孩丑妞,如同天國派下的一個通于神靈的孩子。丑妞的純真、聰穎代表了鄉土自然的純凈、靈動,而城市文明就如同那顆將她炸死的炸彈一樣試圖侵略這片鄉土世界,吞噬大自然的純潔樸實。因而丑妞就不單是一個可憐的小女孩,而成為伊里庫鄉土世界的一位守護神。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里酷愛變魔術的男孩云嶺,因母親去世,與獨臂的父親靠擺攤為生。云嶺的母親曾對他講,一個人要是丟了,只要到清流來,喚幾聲他的名字,他的魂靈就會回來。云嶺深信這種古老的招魂方式,在七月十五的夜晚,他總是提著一盞河燈獨自出門,說是單獨去會他的媽媽,別人不能跟著。遲子建之所以描繪一個不畏懼黑夜獨行,甚至希望與鬼魂相見的孩子,既是對薩滿文化中鬼魂顯靈的篤信,也表現了一種人與神可以對話的思想。云嶺就是如此,可以推想,在愛與神的協助下,云嶺一定看到了他的母親,與母親說上了話。從這層意義上看,云嶺同丑妞一樣,已由一個普通的賣火山石的男孩變成了一個通靈的男孩,而引領他的正是純真的童性和深深的愛意。

遲子建小說范文5

關鍵詞:遲子建;《百雀林》;佛學意蘊

中圖分類號:I206.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3)05-0161-02

當代女作家遲子建自創作以來,用一顆敏感、善良、充滿奇異幻想的童心和博大、寬容、悲天憫人的人道主義情懷精心構建著獨特的文學世界;更值得注意的是,在她的小說世界里,呈現出濃厚的傳統文化底蘊。小說《百雀林》就透露了濃郁的佛學意蘊?!栋偃噶帧芳毮伒乜坍嬃酥魅斯苊魍咴诮洑v人生無常,卻用與眾不同的思維方式待人處事,到最后超越平庸的現實尋找到心靈的歸宿的歷程。由此,小說的現實意義給人們在現實生活當中提供了一種自我審視的機會,讓人們在久違的感動之余,思考如何對待生活當中的無常。

一、無常論

佛學里,“人生無常,一切皆苦”就是闡明人生變化無常、生死輪回的過程。無常,是佛教的核心理念,“佛教認為世界一切事物都是因緣和合而生的,都受條件原因的制約,因而都處在生起、變異、壞滅的過程中,遷流不停,沒有常住性。”[1]在早期佛教看來,人的欲望是無限的,一種需求得到滿足,又會產生新的需求,但是這種無限的欲望在現實當中必然不會得到充分的滿足,欲望得不到滿足,會使自身永遠陷于需求難以實現的痛苦之中。另外,“對生活有所要求是人之常情,人都希望美好生活能夠保持恒常不變,但是,保持恒常不變的愿望和變化不居的現實之間就有矛盾,矛盾得不到解決,就會招致痛苦?!盵2]

《百雀林》用平和的語調講述了主人公周明瓦在平凡的生活當中遭遇的一系列看似偶然卻在情理之中的變故。周明瓦沒有朋友,他打小就“不愛說話”,“蔫頭蔫腦的”。無疑,這是他性格上的缺陷。他9歲時,失去爺爺,他“身上的魂兒就不全了”,11歲時,因母親文春在城里燙發,父親憤怒之下無意造成母親的死亡。失去雙親的明瓦,正接受著生活帶給他的一系列變故:哥哥和姐姐相繼有親戚收養,而明瓦卻因為不夠機靈被親戚推來推去。但也恰恰因為這樣,明瓦被王瓊閣收養了,也因此進了城,而此時,永望村的人都說,小沒交好運了。從明瓦失去家庭的溫暖,到重新獲得關愛,正印證了佛教中所說的:生活在常態的同時也總是有變數的。

從明瓦進城里生活開始到長大成人,他在永望村村民和親戚們的眼里,雖然“交了好運”了,但生活給他的考驗并未停止,在庸常的生活中仍然遭遇了許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最初只是養父母極力反對自己的婚事,繼而是哥哥姐姐的世故和勢利以及工作的不順,諸多變故使明瓦逐漸失去了興致和熱情。最后,也導致明瓦對庸常生活的厭倦,而想要“逃離人群”了。但也恰恰是這最后的“逃離”,他重新找回了生活的熱情和心靈的歸宿。

佛說,“蕓蕓眾生由于愚昧無明,看不透造化的無常,紛紛執著于這個沒有恒常自體的肉體,才會產生人生的無量諸苦。”[3]人生是變化無常的,無明的人卻要把一切的無常當作有常,并不切實際地追求執著的無常的東西,這就不可避免地陷入痛苦?!爸挥懈裏o明,認識到人生現象的實相不過是如十二因緣一樣的變化流轉過程,才能獲得人生的真諦?!盵4]

明瓦在經歷生活的曲折之后,好運也隨之而來,面對生活的殘缺,心中不曾放棄對擁有的渴望。由于明瓦沒有執著于生活帶給他的種種不幸,而是用一顆平常心接受生活里的殘缺,因此,他并未覺得人生的“無量諸苦”,才最終經受住了“無常”的考驗,最終得以在“百雀林”的鳥叫聲中尋回內心的平靜。正如佛家所言:破執可以去苦,放下可以求安。

二、緣起論――業報說

佛教在倫理道德方面的善惡判斷,是與其因果報應說相關聯的,善惡的行為與業報之間存在必然的聯系,“善的思想言行必然招致好的果報,而惡的思想言行則必然招致不好的果報”[5],業報輪回是與善惡報應思想聯系在一起的。在佛教里,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鐵律。在《成實論》卷七中說:“業報有三種,善、不善、無記;從善、不善生報,無記不生。”意為善業必招致善報,惡業必招致惡報。

小說中的明瓦,重視親情,他從小“不愛說話”,“蔫頭蔫腦”的性格缺陷,成為他的災星。家破之后,村里人“嫌他不機靈,將來是個累贅”,沒人愿意收養他,凄惶得叫人心酸。熟料,否極泰來,周明瓦從此福星高照,進城、讀書、當兵、立功、入黨、復員、就業、轉干等。他雖然經歷生活中無常的變故,但在生活的殘缺里,卻始終保持著一顆善良的心,用善意對待身邊的人。

明瓦參軍時只是個后勤兵,做著在別人眼里又臟又累的活兒――養豬,明瓦卻因此而記了一次三等功。23歲那年復員,因為在部隊里立過功又入了黨,因此得到了一份好工作。明瓦的生活雖歷經了波折,但也因為他善良的品質,在苦難的生活中品嘗到一次又一次的幸運??梢哉f,明瓦的生活是禍福相倚的。他的生活過得起色的時候,親戚們紛紛投靠,明瓦便成為親人們頭上遮風擋雨的“瓦”,他的家也成了親戚們的免費庇護所。后來因為工作的事情,明瓦過得越來越不如意,最后,“周明瓦的干部身份被撤消了,淪落為工人,工資減了一半,在單位做清掃員?!盵6]這些遭遇,雖然令他萬分苦惱,但無法割舍的親情讓他默默忍受著。

付出總有回報,你怎樣對待別人,別人就怎樣對待你。明瓦整個人物形象在性格上存在著缺陷,但一顆善良的心彌補了這一缺陷,他在忍受生活帶給他的不如意的同時,卻還是能將善意傳達給身邊的人。因此,才有了他躲進“百雀林”后親人們的探望和回贈――“小沒便仔細打量親戚們送來的其他物件,最后他確定:這些東西無一不出自他家啊。只不過拖鞋穿得舊了,褪色了;而茶葉罐里剩下的茶,陳了?!盵7]當年,親戚們投靠在明瓦家里的時候,總是從家里拿走一些東西,明瓦最初心里不愿意,后來還是讓親戚們帶走了。在他落魄的時候,親戚的看望與將物件歸還,是對明瓦當年的感恩與回報,雖然,這回贈顯得有點叫人啼笑皆非,但,畢竟是溫暖人心的親情。而事情的完結,正是由于明瓦種善因得善果的最好報答。

佛家道德行為的根本準則是“諸惡莫作”,“諸善奉行”,這是基于因果報應原理而確立的。按照因果報應理論,人生的命運、前途完全受因果律的支配和主宰,善因得善果,惡因得惡果。

三、對世事的超脫,理想的人生狀態――作家大慈大悲的情懷

“佛教是一種徹底與現實的主義和一種慈悲為懷的生活道路?!盵8]佛教以大慈大悲、利己利他為倫理道德的出發點,大慈,即同情一切人之喜樂;大悲,即同情一切人之憂苦。這種道德訓條和儒家的“惻隱之心”、性善論相遇,和中國的國家本位與民本思想的文化傳統相近,因而對中國文學的影響很深。

遲子建是個擅于寫溫情的作家,她不至于讓人的靈魂無處可安,而是用悲天憫人的情懷化解人生的苦難,這也是佛教認同苦難,又尋求對苦難的解脫與超越?!栋偃噶帧芬膊焕?,周明瓦這個小人物,沒有大悲大喜的人生際遇和驚心動魄的戲劇沖突,有的只是繁瑣的日常生活,這樣的小說很容易流于平庸??墒牵t子建拒絕平庸。筆者認為,這一方面得益于作家作為女性特有的溫情,一方面得益于作者深厚的文學修養。明瓦的現實生活雖然存在著各種缺憾,歷經了種種的痛苦,但他最后的精神歸宿,讓他飛翔的心靈超越和揚棄了平庸的現實,使他在內心擁有了一種更為內在的動人幸福。明瓦的選擇正是用自己的意志去支配命運。

在塑造明瓦整個人物形象的過程中,我們看到了作家遲子建悲憫慈悲的宗教情懷。就是“對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一種超脫、豁達,超越善惡,包容美丑,對人間萬物一視同仁,以同情的眼光看待世界,給予萬物生靈的掙扎與生存以普遍的憐憫”[9]。對明瓦個人際遇的同情更好地體現了作家的宗教情懷。比如,明瓦娶妻,他一心想要娶一個“有奶味”的,最后娶了文秋。關于“避世”,明瓦想,人要是能一個人過日子,脫離人群該有多好?。∽詈?,機會來了,他進了“百雀林”養鳥,天天與鳥為伴,在鳥的叫聲中,獲得內心的平靜。雖然他遠離了人群,而他會常想起他的父母、養父母和親戚們。他想“一個人過日子,脫離人群”,結果他都如愿了。作家讓“百雀林”的鳥叫聲彌補了心頭那份遙遠的缺失和遺憾感。

佛教的“心不執著”與輪回報應說,可以給逆境中或欲求得不到滿足的人以精神的安慰與向往。正是這種善意與寬容,拉近了創作者與接受者的距離,文學更好地執行了它的社會功能。作家遲子建自覺擔當起凈化人們心靈的重任,讓我們透過她的作品,看到一顆慈悲的心。作家王蒙說過:“小說不管寫成什么樣,哪怕寫得很殘酷、很黑暗,但是我們總希望在里面看到作家的一顆仁者的心,一種對人類同情、理解、良善的愿望?!盵10]在作品里,我們看到了遲子建悲憫仁慈的心。

明瓦最后在百雀林中求得內心的平靜正好印證了佛教的基本教義,指出“解脫人生苦難的途徑和人生應該追求的理想境界”[11]。明瓦的選擇與作家的慈悲之心,也為在當下社會因生活壓力精神日益困頓、心靈日趨麻木枯竭的都市人提供一種自我審視的機會和自我認知的方式,從而得到心靈上的洗禮與慰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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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劉傳霞.遲子建小說創作論[J].黑龍江社會科學,1999(5).

遲子建小說范文6

關鍵詞:原鄉記憶;生態情懷;生態批評

    《額爾古納河右岸》是遲子建靈魂的“原鄉”記憶。小說里塑造的女酋長,在一天之內講述了這個行將消亡鄂溫克部落近一百年的滄桑故事。這個“一百年”寓意深刻:在人類進化的過程中,人類需要徹底反思對自然的奴役,重構人與自然的平等共存關系。近代以來,一百年的現代化進程中,強勢文化對弱勢文化與“他者化”的征服愈演愈烈;在極端功利和實用主義的心態支配下,對強勢文化的深深崇拜與自覺臣屬導致“自我”文化記憶的喪失。聯想到阿來的《空山》,兩部小說都是以展現一個民族的百年歷史為小說主體,都是要在自然界的力量,民族文化、宗教與習俗的根深蒂固以及歷史的風云變幻中,展現出更加復雜的人性內涵。所不同的是,阿來是對自己所屬民族的認同與關切,遲子建則是以一個“他者”的身份來介入少數民族的生活和歷史,將小說巧妙架構為在一天之內由一位女薩滿講述森林、馴鹿與人的百年演變史,其中隱喻著一個民族對“自我”文化百年如一日的堅守,更體現拯救將要消亡的“自我”文化一日如百年的緊迫感。                     

鄂溫克族以放養馴鹿為主要生活方式,他們長年流轉,逐水草而居,在長期的與特定自然地理的交互中形成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與世界觀,創造了屬于自己的價值與意義,這是一個泛神的世界,一個完全依賴自然節候的世界,一個具有直接的因果關系、生死輪回的世界。作為一個真正與森林和馴鹿融為一體的民族,鄂溫克人的情愛是原始、純樸與美好的。小說里這樣描寫道:“他(拉吉達)親吻著我的一對乳房,稱它們一個是他的太陽,一個是他的月亮,它們會給他帶來永遠的光明······①P83”鄂溫克人與自然有著最親密關系,對游說他們下山養豬和羊的漢族鄉長這樣回答:“我們的馴鹿,他們夏天走路時踩著露珠兒,吃東西時身邊有花朵和蝴蝶伴著,喝水時能看見水里的游魚;冬天呢,它們扒開積雪吃苔蘚的時候,還能看到埋藏在雪下的紅豆,聽到小鳥的叫聲。 豬和牛怎么能跟馴鹿比呢?②P205”

這樣的生活遠離了外部世界強悍而迅捷的文明進程,所以,當后者以不可阻擋的力量破壞了鄂溫克人賴以生存的領地時,動搖的不僅是他們的物質生活基礎,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文化,他們的信仰與精神世界。瓦羅加說:“他們不光是把樹伐了往外運,他們天天還燒活著的樹,這林子早晚有一天要被他們砍光、燒光,到時,我們和馴鹿怎么活呢?③”但仍沒有一個鄂溫克人愿意走出那片林海。這種對家園堅守的精神,與森林共進退、與馴鹿共存亡的生存態度和生命價值觀不禁讓人肅然與震撼。小說每章開頭都有一段散文般優美的語言作為引言,而每一段引言里都提到女主人公的孫子安草兒。安草兒是女主人公二兒子安道爾的兒子,這個默默無聲的安草兒陪伴著老酋長,仿佛守衛著一種古老的生活方式。他是在向現代文明抗爭嗎?無論人類文明發展得如何快速,總有人要捍衛他們自己的原始生活和藝術。這是他們固守的生活法則,更是一種信仰,而有信仰的民族就一定是有希望的民族。

    正如遲子建接受采訪所談:“可以用‘悲涼’二字形容我目睹了這支部落生存現狀時的心情。人類文明的進程,總是以一些原始生活的永久消失和民間藝術的流失作為代價的。從這點看,無論是發達的第一世界還是不太發達的第三世界,在對待這個問題上,其態度是驚人相似的。好像不這樣的話,就是不進步、不文明的表現,這種共性的心理定勢和思維是非??膳碌?。我們為了心目中理想的文明生活,對我們認為落伍的生活方式大加鞭撻。現代人就像一個執拗的園丁,要把所有的樹都修剪成一個模式,其結果是,一些樹因過度的修剪而枯萎和死亡。其實真正的文明是沒有新舊之別的,不能說我們加快了物質生活的進程,文明也跟著日新月異了。誠然,一些古老的生活方式需要改變,但我們在付諸行動的時候,一定不要采取連根拔起、生拉硬拽的方式。我們不要以‘大眾’力量,把某一類人給‘邊緣化’,并且做出要挽救人于危崖的姿態,居高臨下地擺布他們。如果一支部落消失了,我希望它完全是自然的因素,而不是人為的因素。大自然是美好的,也是殘忍的。

這是由于這種飽滿沉厚的生態情懷,遲子建寫出了一部部蘊含著深沉的生態憂思,充盈著豐厚的生態意蘊的作品,并在《額爾古納河右岸》達到高峰。從整體上來看,小說貫穿著一條“綠色的情感紐帶”,那就是:對大自然的熱愛與敬畏,對生靈萬物的關愛與體貼,對人的自然天性的禮贊,對人類所面臨的生態困境的憂慮,對宇宙生態平衡、秩序和諧的祈盼。小說中,和與現代人一樣,鄂溫克族人也要向自然索取,獵殺馴鹿是他們維持生存的必要手段。但是,鄂溫克族人對于自然的索取是有限度的,他們不突破自然的自身修復限度,不超越生態的承載限度。作為一個根植自然同時又背窗而立的作家,遲子建對人與自然疏離的殘酷現實深感恐懼與無奈,因此她拒絕在文學創作中將自然對象化為“背景”和“死滅的圖案”,并通過為自然萬物搭建能獲得傾聽的話語平臺恢復了“自然”的靈性主體地位。在工具理性日益強化的現時代,遲子建對自然萬物的靈性觀照對于消解工具理性對感性生命的約束、打破因自然祛魅而導致的人與自然之間的人為界限具有獨特的文化意義。

在生態批評的理論視野中,“人與自然”是一個永恒的話題。在遠古時代,人們傾向于把自然看作一個有機也有靈的整體,一個同時包容了人類自己在內的混沌化一的整體,一個充滿活力、包含生機、擁有著自己的意志和情感的整體,當然,那也是一個充滿神秘和魅力、令人尊敬又令人畏懼的整體?!敖詠?,機械論自然觀在強調人的主體地位、發揚人的主體性的同時,發展了人類中心主義價值觀?!雹菰谶@種價值觀的指導下,人成為“擅理智,役自然”的唯一主體,自然則被徹底物質化、實體化,成為人類之外、與人類對立的一個“客觀世界”,人類的福利就建立在理性對自 然的抗爭上。人與自然由融合走向疏離和對立,人在向自然進攻、改造自然的同時,發展了經濟主義、消費主義和享樂主義,推行本質上是“反自然”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從而導致整個“人——自然”系統的不可持續發展,使人類陷入困境?,F代社會應該如何重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自我、人與他者的平等關系?回答這個問題,就需要我們牢記,我們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而不是“大自然是人類的一部分”。不尊重大自然,其實就是不尊重自己,或者說是不尊重文明。?

在現代文明的進程中,太多問題需要我們思考,其中生態問題尤為顯著。當代世界性的生態危機已經蕩盡人類的盲目樂觀主義氣氛,面對日益嚴重的自然生態危機和精神生態危機,我們需要反思與追問的是:在轟轟烈烈的現代化運動中,人類究竟得到和失去了什么?正如美國學者艾愷在《世界范圍內的反現代化思潮——論文化守成主義》中所指出的那樣:“現代化是一個古典意義上的悲劇,它帶來的每一個利益都要求人類付出對他們仍有價值的其它東西作代價。”現代文明其實是一把雙刃劍,它在把野蠻和愚昧修理得無比光滑的時候,也把摻雜其中的一些粗糙而又值得人類永久擁抱的美好事物給無情地磨蝕掉了。反思我們的道路,中國現代化進程的迅速推進,一方面使經濟迅猛發展、物質高度累積,但另一方面也帶來了比以往任何時代都更為突出的自然生態危機和精神生態危機。面對現代社會的種種缺失,渴望“天人合一”境界的遲子建成功的完成了“回歸”之旅。

參考文獻:

遲子建;額爾古納河右岸;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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