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尋找寫作靈感?中文期刊網用心挑選的河野文學中的女性觀,希望能為您的閱讀和創作帶來靈感,歡迎大家閱讀并分享。
一、河野多惠子是戰后日本女性文學界的一位代表作家。 她青年時代開始習作小說,1950年成為丹羽文雄主導的同人雜志《文學者》的一員,此后便頻頻在《文學者》雜志上發表習作。受谷崎潤一郎的唯美主義風格及泉境花的神秘主義風格影響,其作品多表現現代人感情生活的迷茫以及意識深層的悸動等奇異的世界。如描寫亡夫頻頻出現,主人公意識游離于現實與幻覺之間并充斥著肅殺之氣的《意外之聲》;以夫妻之愛為主題,描寫因達到欲望頂點而發生殺人行為的《木乃伊獵奇譚》;描寫三村清太郎與妻子麻子之間的日常生活與愛的《秘事》,以及描寫在海邊養病的女主人公執著為前來看望她的侄子找蟹,進而隱晦地反映出其與丈夫心靈上存在隔閡的《蟹》等。此類文學作品的出現,不僅打開了作家自身的文學創作之門,也給戰后日本文學界吹入了一股清新之風。這些作品多是從獨特的女性視角出發,分析和揭示戰后女性的生存狀態。另外,河野在文學評論方面也碩果累累。 她善于從全新的角度出發解析谷崎潤一郎文學的價值,相關文學評論有《谷崎文學與肯定的欲望》與《谷崎文學的愉悅》等。 《搜羅幼兒》為河野多惠子于1961年發表于《新潮》雜志上的一篇作品。自該小說獲新潮社同人雜志獎之后,河野多惠子開始為文壇接受和關注,正式開展了她一系列以虐戀為主題的文學創作,如次年發表的《雪》和《美少女》均為芥川獎候補作品。可以說河野多惠子輝煌的創作生涯與代表作品都難以與“虐戀”這一主題割裂開來。下文旨在以其問鼎文壇之作、同時也是其文學作品中真正意義上最早涉及到虐戀主題的小說———《搜羅幼兒》為文本,嘗試解讀河野多惠子窮其一生所展現給讀者的獨特文學視角及其背后折射出來的作家的女性解放意識。要討論河野多惠子文學中的虐戀表現,首先需對“虐戀”這一概念進行考察。 二、虐戀概念 虐戀這一現象早已存在,在國外,虐戀現象很早便備受關注。法國的薩德可謂虐戀文化表現和傳播方面的先驅者,他的理論受到知識界和思想界大師如尼采、雨果、大仲馬和波德萊爾等人的追捧。在我國,一般人將這種文化形式看作是一種異化、變態的心理,很少能正視或堂而皇之地談論這一現象,直至1941年,潘光旦先生翻譯出了“虐戀”這個詞以后,虐戀文化形式便出現在我國文化人的視角之內。1998年中國著名社會學家李銀河女士出版了《虐戀亞文化》一書,系統地介紹了虐戀亞文化的基本形態、虐戀個案、虐戀作品、虐戀成因、虐戀政治以及虐戀現象對人類的啟示。這是我國國內第一部關于虐戀亞文化研究的專著,填補了我國這一領域的空白。該書中指出,“虐戀是一種將痛感與快感聯系在一起的性活動。”[1]21李銀河在其《虐戀亞文化》一書中指出,由于社會傳統迫使女性處于被動地位,其攻擊性受到壓抑就為受虐傾向的發展提供了條件。 受虐傾向往往同女性氣質聯系在一起,從而大部分女性也就充當了受虐者的角色。這一理論在河野文學中出現的諸多具有受虐傾向的女性主人公身上可以得到驗證。 虐戀現象本身極其復雜,由于篇幅所限,在此我們無法圍繞虐戀這一文化現象本身作具體闡述。下面我們主要以虐戀的幾種表現形式為切入點,分析河野多惠子文學作品中的虐戀表現,并試圖從這些虐戀表現形式的背后推導出作者執著創作虐戀主題文學的動機與目的。 三、《搜羅幼兒》中的虐戀表現 《搜羅幼兒》這篇短篇小說于1961年發表在《新潮》雜志上。河野多惠子憑借這部作品一舉獲得新潮社同人雜志獎,成功躋身于日本文壇。這篇小說主要描寫了因患肺結核而失去生育能力的主人公林晶子一方面沉溺于與情人佐佐木的虐戀不能自拔,一方面在男童被鞭打的白日夢中將自己與男童一體化,并在這種生理與心理的自虐中追求自我的平衡。 “《搜羅幼兒》中的晶子一方面沉迷于與男人的虐戀行為,一方面暗暗將男童卷入其中,通過幻想對男童施虐而獲得快感。”[2]丸谷才一其后評價這篇短篇,稱其:“色彩絢麗華美,無妨稱其為名作,作品中洋溢著令人無法忘懷的奇特美感”。 這篇小說中出現了兩種交匯的虐戀形式,即主人公林晶子與佐佐木的肉體虐戀和林晶子的戀童傾向共同構建起該篇小說的基本構架。在此,我們不妨將其稱為具象虐戀和抽象虐戀。下面首先來討論該作品中前者的表現。 (一)具象虐戀 林晶子原本是一位在歌劇團唱歌劇的女性,在歌劇團深感蹉跎歲月前途無望之際,于近三十歲時辭去了歌女之職,之后便靠學歌劇時學的一些意大利語來維持生計。她在一家公司做技術翻譯工作時,結識了技術部小她兩歲的佐佐木。雙方都是單身,都還有大把的青春,然而他們似乎無意認真規劃自己的人生和未來,絲毫沒有結婚甚至同居的打算。“對男人而言,她是觸手可及的存在;對女人而言,他是相當不錯的對象。雙方就靠那種相似的癖好聯系在一起。”[3] 那么所謂的“雙方相似的癖好”指的是什么呢?作者隨后用一種若隱若現的方式開始交待。“晶子的生理狀況極其正常,除了膝蓋被佐佐木打得足有兩天直不起來那次晚了半個月左右之外……”[3]23從這里,讀者便可以逐漸窺見晶子的受虐傾向,而到后面作者在文中則描寫得更為直接。“昨夜晶子想要改變一下習慣,急切地四下里尋找,最后取出一條珍珠項鏈遞給佐佐木,鼓勵道:‘人造的’。‘嗯,這玩藝兒不錯。’佐佐木將其懸在手指上晃了幾晃,似乎在期待接下來的效果。他握緊它,轉到晶子背后,光這樣就已經讓晶子感受到了珍珠嵌入肌膚中的力感,并戰栗起來。然而,肉體被鞭打的聲響和疼痛隨著珍珠項鏈的斷裂瞬間消散了。……二人苦笑起來。”[3]28由此可以看出,晶子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受虐愛好者,而佐佐木也很好地配合了她的這種偏好,是一位施虐愛好者,兩人在這方面真可謂是趣味相投。#p#分頁標題#e# 下面我們來討論本篇小說中的另一種虐戀形式,即林晶子的抽象虐戀。 (二)抽象虐戀 如上說述,《搜羅幼兒》中一方面濃墨重彩地描寫了主人公林晶子與佐佐木的具象虐戀,另外也鋪墊了另一條脈絡,即林晶子厭惡女童摯愛男童這條隱線。通讀全文可以發現,文中關于林晶子的具象虐戀與抽象虐戀的描寫互相交錯、滲透,共同完成了整篇文章的脈絡構成。 表現一,厭惡女童。 文章一開始,作者就直白地描寫了主人公對女童的厭惡情緒。 林晶子在男女老少中最討厭女孩子———三歲到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如果晶子像普通人一樣結婚生子的話,現在應該有一個年紀差不多那么大的孩子了。她經常想,如果那是個女孩子會怎么樣呢?……那種感情,同對美貌幸福又傲慢的女性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及自私的老人的那種厭惡完全不同,那是類似于討厭蛇、貓和青蛙的人看到這些小動物時的避諱。 [3]8而且面對“越是具有那個年齡段特征的女孩子,晶子便越是覺得難以忍受。白色的皮膚、肥嘟嘟的體型、娃娃頭、后腦勺洼里剃過后殘留的發茬色、尖銳高昂的聲音,最后甚至連那女孩周圍所有事物的顏色和形狀,都會使她感到煩悶。”[3]8-9她甚至連想到自己曾經也經歷過這樣的年齡都覺得無法忍受??梢哉f林晶子始終固執地將女童排斥在自己的意識之外。 李銀河在分析虐戀形成的原因時曾指出童年經歷是導致虐戀行為的一個重要原因。 那么林晶子的虐戀行為是否也同其幼年經歷有關呢?作者開始的敘述便排除了這種可能性。因為“那個時候對晶子來說是迄今為止的生命中最幸福的,從來沒有留下過絲毫不快的記憶。在所有的孩子當中,她也是最幸福的,少女時代的她是快樂的”。那么是什么讓林晶子對女童產生這樣一種排斥心理呢?評論家山內由紀人的觀點或許可以給我們一些啟發。 晶子厭惡的是潛藏在自己身體里的“女性”這一性征本身。即是說,她將女性這一性征對象化。女孩的身體使她想起曾經的“厭惡情緒”。人在自我覺醒的同時也是性的覺醒。誠然,如果能夠主動地接受自己的性別這一既成事實當然相安無事,但是,如果有些孩子對自然賜予的性別抱有不安或憂慮,恐怕就會步入一種灰暗的人生吧。 ……晶子是一位對自己有著變形的愛的女人,這種變形的愛表現在對男童的特殊偏愛上。 即是說,林晶子之所以厭惡三歲到十歲左右的女孩子,是因為當初在那個年紀她開始萌發自我覺醒的意識,同時在性別方面也開始覺醒,以致之后她便將這個讓她想起女人這一性征的年齡段抽象為自己的女性體驗,將其對象化,對這一年齡段的厭惡也正是她對自身女性性別的厭惡。這在她偏愛男童方面也體現出來。 表現二,偏愛男童。 林晶子在執著于排斥女童的同時,對男童卻表現出異乎尋常的熱情。“只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晶子注意到自己特別喜歡同樣年紀的男童。而且隨著她自己年紀的增長,這種感情越來越顯強烈,尤其是最近更是一發不可收拾。”[3] 她甚至經常買一些男童用品,或送人或擺放家里,只因為那些物品可以使她想起男童的可愛而給她帶來興奮。小說在結構上前后呼應,前面以她為男童買襯衫為始,最后以遇見一個吃西瓜的男童壓軸,反映了主人公偏愛男童的傾向。甚至連她與佐佐木的具象虐戀也與這種屬精神虐戀的戀童傾向有關,如她當初被佐佐木吸引的誘發點就是因為佐佐木向她講述了一段幫助產婦接生男孩的經歷。 從佐佐木的這段經歷中,晶子感受到了一種殘忍與快感,并由此發現佐佐木符合她的口味。 然而,晶子并不希望自己的這種特殊偏好為佐佐木所知。“尤其是發生過昨晚的事之后,她更加偏執地喜歡幼童,而且她并不希望這種對幼童的偏執的感情為佐佐木所知。”[3]32她是要在自己的世界中獨自享受這種快樂。 在小說中間部分作者描寫了一段主人公的意識活動,即細致入微地描述了男童被虐待和毆打的過程。我們不能將其理解為主人公從偏愛男童轉向了厭惡男童,這最終也能夠從晶子的自虐傾向處找到解釋。也就是說,主人公在這里將自己與男童一體化了。男童就是晶子的分身,男童的受虐其實是她自己的受虐,對于有自虐偏好的晶子而言,在男童的受虐過程中可以感受精神上的痛苦,也就可以給她帶來那種受虐的快樂。 表現三,否定母性。 縱觀河野多惠子的諸多名篇可以發現,河野傾向于在作品中塑造因患肺結核而無法生育的女性形象。同樣,本文的主人公也因為患上肺結核病而失去生育能力。 此外是兩三年前的肺結核。雖然恢復得挺快,然而當時晶子的結核病是相當嚴重的。治愈的時候醫生告誡說今后很難生孩子了。然而,即便他當時說可以生晶子也實在沒那個打算。外部條件暫且不說,生病以來她的體力和精神出現諸多不穩定情況是事實,何況也不能再做那些日常性的漸進的事情了。佐佐木的表現可能也與此有關。與從前相比,她變得更加不適合生育、更加缺乏母愛了。 而且她也習慣了自己的身體不能生育這個事實。想起這一點她甚至覺得有幾分喜悅和得意。 通常“女性”與“母性”是無法割裂的一體兩面,而本文的主人公卻固執地否認和拒絕身為一個女性的母性特征。我們不能將此僅僅看作是作者對其自身生活歷程的復制,而需要從中挖掘作者屢次安排這種形象的用意。 女性是“圄于性的存在”,因無法超越,不能擁有個人的自我,不能擁有自我意識而感到焦灼。這是對那種寓自我于生殖機能、心安理得地沉溺于肉體之中,沒有精神力量的“女人”的嫌惡。黏糊糊、臭烘烘的女性生理把女性關閉于抽象思維世界大門之外。#p#分頁標題#e# 日本著名女性文學評論家水田宗子的這段論述為我們理解河野文學中的虐戀現象打開了智慧之門。河野通過“讓主人公患上肺結核病”從而使女性從生殖行為中解放出來,從那種“黏糊糊、臭烘烘的女性生理”中解放出來,從而達到女性自我的確立。在此作者試圖表現的是一種對傳統母性觀念的拒絕。透過對女性這種異常心態的描寫,作者要表達的是女性突破傳統,追求自我的愿望。 女性以其生育之性與自然連接,那個自然作為生命的根源卻并不賦予實存意義。……作為生育之性的女性,本來就是以恐怖和自我嫌惡為媒體而與自然相聯結的。生育之性被神化,甚至還要承擔不生育即是疏離于自然———生的根源這一懲罰。在這種思想框架中,女性為了獲得自我表現,就不得不深深地陷入罪惡和異常的世界中。 女性要實現自身的獨立首先就必須要擺脫這種“生育之性”的束縛。 主人公林晶子不能生育這一特殊的特征使其失去了生育之性,由此也使其與傳統世俗社會對女性的要求背道而馳。傳統世俗社會要求女性肩負起傳宗接代、繁衍后代的責任,甚至將此視為衡量女性社會價值的一條重要準則。林晶子因為不具備一般女性均具有的生育之性,所以失去了與世俗社會的連接,被孤立于世俗社會之外。對此,主人公選擇的不是逆來順受而是抗爭。她的這種抗爭由否定自己女性的性征,否定女性固有的母性體現出來。厭惡女童、偏愛男童以及這里的否定母性,均是主人公抗爭的形式和表現。 四、語言表現對虐戀主題的推動 可以說語言是文學作品的外在形式,主題是文學作品的內在靈魂。一個好的外在形式對成功地表現內在主題而言不可或缺。一部語言表現上有特色的文學作品,不僅可以加深人們對文學主題的了解,而且其本身就可以吸引讀者。 如上具體分析了《搜羅幼兒》這篇文學作品中虐戀的一些存在樣態。那么作者是怎樣通過自己獨特的語言表達和組織形式來深化這一主題的呢? (一)殘酷的細節暴露 殘酷的細節描寫在《搜羅幼兒》這篇文章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尤其是在描寫主人公充滿自虐式的想象時,作者語言表現方面的功力更是表現得爐火純青,如林晶子想象男童受虐的那一段描寫:父親厲聲叫起來,用盡全力打在男孩的臉頰上,仿佛要把他的頭打得飛出去。 孩子忍著痛,踉蹌地恢復到原來的姿勢,然而暗暗地捂著臉頰。“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能做那種事嗎?用手打你覺得不夠味是不是?” “把那玩意兒拿來!”父親對旁邊的某個人說。那玩意兒被拿了過來,一條皮鞭。 “把衣服脫了。”孩子脫了衣物,父親不斷地用鞭子抽著孩子的屁股。 臀部和大腿附近血流成河,并隨著木杖(鞭子換為木杖)的起落飛濺起來。父親繼續打著,血匯成兩股競相流淌,然而中途停了下來,仔細一看已經干了,因為那是在盛夏的烈日下。 突然,孩子的肚子裂開了,內臟互相纏繞著,咕咚咕咚地往外流,帶著美麗的紫色。女人建議將吊著孩子的鞭子割斷。 父親把它割斷了,然后抓著那些紫色的腸子,像放風箏一樣開始將孩子輪空旋轉。 孩子的身體不斷撞擊到小屋上,每撞一次孩子都會發出一聲哀號。 可以說這段描寫是本文最殘酷同時也是最出彩的一段。作者通過主人公的想象,借助文字將虐戀這種形式表現到極致,也給讀者帶來異樣的沖擊。如描寫腸子時使用“咕咚咕咚地往外流,帶著美麗的紫色”之類的語句,有助于讀者形成鮮明的第一印象。這種語言上的細致表達對本文虐戀主題的成功表現具有不可忽視的推動意義。 “河野文學為表現主題要求文體的遒勁。 文體的遒勁正是觀念的遒勁。河野是通過具象來思考,通過被形象化的觀念來追求思想的小說家。” (二)時空與記憶的錯亂 除了上述語言表現上的特色外,河野多惠子的小說往往層次構造復雜,各個場景在主人公的意識與記憶、心理與感覺、現在與過去之間交錯。在她的小說中,主人公生活的日常世界被細致入微地描繪,主人公感受到的現實也被抽象地解析。河野多惠子想要表現的是潛伏于女主人公內心世界的一個觀念世界。注重主人公觀念與精神的表現可以說是河野多惠子文學的一個特征。 《搜羅幼兒》這篇小說的許多情節是在穿插交代,互相滲入的過程中完成的。如開頭寫林晶子去劇院送襯衫時,就插入了其與佐佐木關系的介紹;在寫主人公與佐佐木的具象虐戀時,又插入關于林晶子向往男童的描寫。這些情節彼此交錯,隨著主人公的意識隨意游走。 筆者認為作者在這里有意消解了故事的邏輯結構。因為對于主題表現而言,按部就班的敘述結構會妨礙對虐戀尤其是抽象虐戀這一主題的表現。作者采用這種交錯的時空順序,讓讀者跟著主人公的意識四處游走,其實也正是源于作者對觀念與想象的推崇。 可以說這種觀念、精神與身體的結合正是河野多惠子創作的沖動?!对逄灭I鬼》中的癢是一種皮膚感覺,河野讓這種身體感知出來的觀念凝聚到精神形態中,女主人公常有的受虐傾向的原因就存在于此。她們只有通過身體上的受虐才能了解觀念,這在梅子的心理描寫中巧妙地體現出來,河野文學中的受虐就是這樣產生的。對河野多惠子而言,受虐是與創作沖動聯系在一起的一種表現思想。如果受虐是源自對自由的渴望的話,那恐怕是要以從觀念中解放出來為前提,河野文學的小說世界是觀念的故事即是這個原因。 #p#分頁標題#e# 山內由紀人先生對《藻堂餓鬼》中的主人公梅子的評述同樣適用于《搜羅幼兒》中的林晶子。形式上的錯綜意在將重心移至主人公的觀念世界,而抬升觀念的做法可以更好地表現文學的主題,或許這就是河野多惠子安排時空交錯的用意所在。 五、虐戀文學中的女性自我意識 上面分析的《搜羅幼兒》一文中的虐戀表現及作者為突出主題所做的文學技巧方面的處理可以說是一種方法論,是作者表達自己世界觀的一種形式。那么作者之所以孜孜不倦地在自己的文學世界中展現戀童、受虐等虐戀主題究竟用意何在?考察一下《搜羅幼兒》問世時的社會背景可以發現,當時的日本正值經濟高度發展時期,在1960年池田勇人內閣提出的“收入倍增計劃”和1964年東京奧林匹克運動會的推動下,整個社會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在這種社會狀況中,《搜羅幼兒》的問世就必然帶有一些時代的印記。當人們將注意力轉向不斷膨脹的物質利益和經濟建設時,河野多惠子在自己的小說中強調觀念世界,并嘗試以觀念世界為切入點來表達對外部社會的解析和認識。 此外,20世紀對日本女性乃至世界女性而言都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時代。隨著平塚雷鳥“原初,女性是真正的太陽”的一聲疾呼,日本女性開始思考自身價值和女性解放的問題。 此后的日本女性主義運動在與謝野晶子和青踏社的影響下更是開展得如火如荼。自此,娜拉形象成為女性們競相膜拜的對象,女性也開始從賢妻良母的夢幻中覺醒,并著手重新審視自己的生存價值。 在這種社會背景下,日本的女性作家們紛紛以自己的文學為武器開始追求自我與獨立。 二戰后的日本女性文學是在被戰爭毀壞了的家庭和家族的廢墟中起步的。她們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打破原本的傳統性別分工,摧毀男性對所謂“任性的女人”所抱有的偏見、成見、幻想和憧憬。河野多惠子、大庭美奈子等作家登上文壇的意義就在于從女性的角度打破了這種原初的幻想。她們抗議戰后社會的欺騙性與虛偽性,象征性地描繪生存的閉塞狀況,形象地描繪出現實社會人類的混亂和無序,著力表現由感覺與生理、知覺與官能創造出來的世界。 從上述《搜羅幼兒》誕生的時代背景來反觀河野多惠子小說中的虐戀主題不難看出,林晶子的虐戀傾向其實不只是其個人的思想傾向問題,而是主人公要通過對虐戀的追求,來實現其對自身女性性征乃至母性性征的否定與拒絕,而這一點其實是源自主人公自我解放意識的覺醒。主人公執迷于虐戀其實是為了融入社會,是對被孤立于世俗社會之外的一種反抗。所以我們可以認為,河野多惠子在《搜羅幼兒》一文中不是要單純表現主人公的虐戀心理,而是要表達一種女性自我覺醒與自我拯救的呼聲。 六、結語 由于河野多惠子的文學作品有相當一部分涉及到虐戀主題,所以很難避開虐戀談河野多惠子的文學創作。本文主要以河野多惠子的早期代表作品《搜羅幼兒》為中心,系統地分析了該作品中的一些虐戀形式及作者為提升文學主題做出的努力。通過這一現象,進一步挖掘作者虐戀文學創作的動機,可以發現河野多惠子在其文學作品中執著表現的主人公的虐戀行為,其實并不是為了宣揚一種道德理念或個人觀念,而主要是希望通過對這種被邊緣化了的觀念的揭示,表達具有自我覺醒意識的現代女性對傳統的女性性別分工及角色的抗拒。該作家其后的文學創作也多以這一創作初衷為前提。“河野多惠子反復描寫的其實并不是‘異常心理’,而是孕育著瘋狂的女性的‘沉默’,以及被她們的‘混亂’打破的父權制的欺詐性。” 所以某種意義上可以認為,《搜羅幼兒》這篇以虐戀為主題的文學作品具有一定的革命性和社會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