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羨姻亞家庭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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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羨姻亞家庭文學

 

陳寅恪曾言,“蓋自漢代學校制度廢弛,博士傳授之風氣止息以后,學術中心移于家族,而家族復限于地域,故魏、晉、南北朝之學術、宗教皆與家族、地域兩點不可分離”[1]。其實,不僅中古學術呈現家族化傾向,縱觀清代文學的發展演變,也具有“地方化”、“家門化”的特征。對清代文學的考察,也離不開地域、家族背景。尤其是在梳理一門風雅流變的基礎上,更應關注一定地域內數代聯姻、互為姻親的家族集群的創作活動。清代陽羨姻婭家族的文學創作活動正是清代地域文學版圖中頗具研究意義的典型樣本。   清代陽羨陳、儲、吳、史、任、路、蔣、徐等文學家族,這些家族一方面家風優良、以儒為業、詩書傳家,另一方面,家族間通過數代聯姻而形成交叉勾連的狀態,在人際和文化上產生更為緊密的聯系。清代陽羨文學家族以地緣、血緣、婚緣關系為基礎,凝聚成為一個特殊人文群體,構造出一個滲透著血緣性和親緣性的人文空間。在這一空間內,陽羨姻婭家族強化或互補彼此的文學優勢,家族文人互相激發文學熱情,互為師友,共同雅集唱和,從而形成具有獨特意味的文學生態。   一、清代陽羨姻婭家族與詞文學集群   清代陽羨姻婭家族詞文學成就最為突出,從清初至民國,陽羨姻婭家族“戶習倚聲,家精協律”的傳統一直持續不斷[2]。清代陽羨詞人大都出自本邑文學家族,如陳氏、儲氏、萬氏、史氏、徐氏、吳氏等,這些家族保持著世代通婚的關系。陽羨詞人集群不僅具有血緣性,而且還具有親緣性。這一特質在清代陽羨家族文學發展過程中也具有普遍性。   陳氏、史氏、徐氏、儲氏、蔣氏、萬氏等具有聯姻關系的文學家族集群是清代陽羨詞發展演變的重要力量。家族內部呈現縱向的師承淵源,如陳維崧與弟陳維嵋、陳維岳、子陳履端、侄陳枋;徐喈鳳與弟徐翙鳳、子徐瑤、侄徐磯;萬樹與叔萬錦雯、表兄萬廷仕等。特定時空內,姻婭家族間的文學交往形成聯袂創作狀態,數家詞人風雅聯唱,體現聚集和韻之趣。   首先確立清代陽羨姻婭家族“戶習倚聲,家精協律”傳統的是清順治末到康熙初的陽羨詞人。這一時期的陽羨家族詞人,在詞體與詞藝的探討上,詞創作風格方面都趨于一致,最終由群體躍升 為詞派。陳維崧以其卓越的詞學成就成為這一時期陽羨姻婭家族群落的領軍人物??滴醢四暌院螅惥S崧返鄉,居于里門近十載專攻填詞,與其表親史氏詞群、吳氏詞群、曹氏詞群以及外家儲氏詞群、萬氏詞群等,積極交流,頻繁展開唱和,切磋詞藝,將磊砢抑塞之意,發之于詞,出現了“人各有集,家各有集……嘖嘖可傳”的局面[3]。這一時期的陽羨姻婭家族詞人承蘇軾、辛棄疾詞風,積極實踐或慷慨激昂,或悲憤蒼涼,或寄托深微的詞風,不同于云間詞派所崇尚的柔靡花間風格,天下詞人耳目為之一新,當下即有“近時倚聲一席,獨推陽羨”的聲譽[4]。清初陽羨姻婭家族詞人還積極進行文獻整理,選本匯編之風屢振不衰,主要包括至今猶存于世的《今詞苑》、《荊溪詞初集》、《瑤華集》等以及僅見于著錄的陳維嵋《古今詞選》、蔣景祁《名媛詞選》等。這些選本以選“當代”詞為主,體現了自覺的文獻意識與存詞存史的實錄精神。清初陽羨詞人對詞體功能的認知比云間詞人更為深刻,他們以“詞言情”為理論基點,倡導以真情作詞,將詞情范圍從風月幽懷擴大到社會人生。他們認為詞是性情的載體,詞風因性情各異而呈現不同狀態,表現出兼容并蓄的寬容氣度。不過,就陽羨姻婭家族詞人的創作實踐而言,他們比較偏重抒寫悲壯之情,這是對清詞詞境的大力開拓,在清詞史上產生了深刻影響。如果說,與明詞保持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的云間詞人傳遞了清詞轉變的最初信息的話,那么真正拉開清詞中興的歷史帷幕的則是具有獨立批判意識的順康時期陽羨姻婭家族詞人。   康熙三十年以后,陽羨派日漸式微,陽羨姻婭家族詞人集群規??s減,并呈現分化之態,陽羨詞風亦隨之而發生變化,以悲慨為主導而變為悲慨與清逸并重。這一時期活躍在詞壇上的陽羨家族詞人,大多出生于清朝,沒有經歷易代鼎革,審美取向開始與父輩詞人有所區別。有些繼續保持父輩的悲豪疏朗,以弱冠即投身陽羨詞學的以蔣景祁、董儒龍等人為代表。有些另覓詞學路徑,呈現出別樣的藝術風貌,如徐瑤、徐璣兄弟與路傳經、路念祖兄弟,以營造清疏俊雅詞境為主。在他們手中,清初陽羨詞的勁急悲憤之氣漸呈衰微趨勢,而以清逸閑淡之態為主。   乾隆前期,陽羨姻婭家族詞人再次變革了陽羨詞風。他們推崇小山、少游、美成諸人,強調詞作風流婉約、情致纏綿。史承謙是這一時期陽羨文學家族詞人群的領軍人物。史承謙詞瓣香片玉、梅溪,兼有眾美,被譽為“一代詞手”[5]。與史承謙交往密切的家族詞人,主要有史承豫、任曾貽、儲國鈞、儲秘書等,他們皆是盛世的詞壇寂寞者,在當時及后世都很少被人提及。史承謙與他的詞友,不滿于浙西詞風,對當時詞壇只求形式而言之無物的不良風氣提出嚴厲批評。他們的創作也與浙西詞風有別,因而游離于當時主流詞壇之外。同時,因為堅持以詞表現真性情,他們努力追求以詞言真情,故而具有耿介之氣,與清初陽羨詞風又有一絲相似之處。   嘉道以后,清廷衰落,江南又起戰事之禍,陽羨姻婭家族經兵火毀壞,呈衰微趨勢。亂世之中,仍有蔣氏一族支撐陽羨詞學傳統,并得到其妻族儲氏的積極支持。蔣氏一門祖孫、昆季、胞妹并善謳吟,突顯清代陽羨詞文學的家族特征。蔣萼,字跗棠,自號醉園,性閑靜寡,自稱為竹山后裔,仿蔣捷以詩詞自娛。蔣萼《齏臼詞》,取法詞壇先輩陳維崧、周濟等,語多創獲,風格多樣。蔣萼弟蔣彬若,字次園,有《替竹盦詞》。蔣萼妻儲慧,字嘯鳳,有《哦月樓詞》,存詞十余首,大多為閨帷內的側艷之詞,織麗有余,風韻不足。儲慧父為蔣萼之師,亦有作詞雅興,并與儲慧兄及蔣萼、蔣彬若時有唱和,惜因戰亂,其詞集已不傳。蔣萼子蔣兆蘭,字香谷,亦擅倚聲,曾參加寒碧詞社、鷗隱詞社,著有《青蕤庵詞》前后兩集。蔣兆蘭還是民國初年重要的詞論家,著《詞說》一卷,總結詞體特征、闡述詞體流變、申發各家各派的藝術風格,頗有見地。蔣兆蘭及儲氏后人儲南強,與宜興名士在民國初年結社唱和,突顯地域文風與家族傳統交融的文化特色。#p#分頁標題#e#   各個時期的陽羨姻婭家族詞群,都有獨立而自覺的藝術追求,反映了清代陽羨詞風嬗變的動態過程。清康熙至乾隆,是陽羨姻婭家族詞事活動的高潮時期,譚獻即言“數乾隆以來,陽羨詞流,幾幾人握蛇珠”[6]。不同時期的陽羨詞發展都是以家族詞人為創作主體,表現了清代陽羨姻婭家族詞文學具有集群性特征。而陽羨姻婭家族詞人或激昂悲慨,或清新閑淡,或婉約流暢,則又體現出清代陽羨姻婭家族詞文學的多元化特征。   二、清代陽羨姻婭家族對曲文化的貢獻   明清時期,曲文化盛行于江南,絲竹謳舞與市聲相雜,眾多文學家族積極參與其中,江南家族性曲群產生了廣泛的社會效應與文學影響。陽羨姻婭家族自覺融入這一文化潮流之中,不僅積極參與戲曲文本創作,而且還蓄養家班,自度新曲,在欣賞戲曲表演的同時,積極進行戲曲批評,為明清曲文化建設貢獻自己的心力。   陽羨陳氏家族是清初陽羨姻婭家族曲文學中的一支勁旅。陳氏戲家的翹楚是陳于鼎。陳于鼎,字爾新,號實庵,他曾對《北西廂》古本作過批點,日本傳田章氏所著《明刊元雜劇西廂記目錄》一書中,將陳實庵本定為第五十九種[7]。清人毛先舒對其點評十分贊賞:“《北西廂》古本,陳實庵點定者為佳,別本多所改竄,寢離其故。如《董西廂》‘我甚恰才見水月觀音現’,語頗妙,而實甫仍之。俗本改‘現’作‘院’,與上‘家’字偶,必欲為村塾聯對耶?又如易‘東閣玳筵開’為‘開煙’者,亦復類此。又如易‘馬兒迍迍行’為‘逆逆行’,穿鑿可笑,此類正多。至于平去入三聲,雖有陰陽,而作者筆墨所至,亦不盡拘,亦欲歌者神明其際,乃悉用纖微繩之,因以竄易古本。誕哉!”[8]毛先舒對陳于鼎的欣賞在于,首先陳氏沒有隨意竄改古本《西廂記》之中的戲文,保持了其文采生動的原貌,其次陳氏的點批不拘泥于用四聲陰陽逐句逐字的反復推敲,態度比較寬容。陳于鼎不僅有戲曲批評,還有創作實踐,曾著雜劇《半臂寒》《長公妹》《中郎女》《京兆眉》《翠鈿緣》五部。談遷《京口嘗陪陳編修實庵今郵詞五種寄謝》曾對陳于鼎的曲詞頗有贊譽,稱之“彩筆生花夢乍酣”、“滿苑鶯聲歌玉樹”。陳于鼎的幾個從侄,傳承家學,在戲曲方面表現出色。陳貞貽,與吳江派沈璟的弟子汪廷訥相交善。廷訥善曲,與湯顯祖、屠隆等均有交往,明末著名的戲曲家,所作戲曲作品甚豐,總稱《環翠堂樂府》。陳貞貽有傳奇《鳳求凰》、《當壚記》,祁彪佳《遠山堂曲品》曾著錄陳貞貽《當壚記》,并列入逸品,其評曰:“傳長卿者多矣。惟骕骦襲能集眾長,此亦足分半席……筆性遒上……爽爽有一種風氣。”陳貞禧,有《梅花夢》傳奇,姚燮《今樂考證》《曲考》《重訂曲??偰俊贰⑼鯂S《曲錄》均著錄,惜其今已佚。   陳氏群從外,與陳氏有聯姻的吳氏、萬氏、路氏、儲氏等均聚集了曲苑行家,并有作品傳世。吳氏以吳炳最為著名。吳炳,字可先,號粲花主人,生而文秀,天賦逸才,少年即擅填詞,后兼擅戲曲,是臨川、吳江兩派兼收并蓄而自出機杼者。吳炳著有傳奇《西園記》《綠牡丹》《療妬羹》《畫中人》《情郵記》,合稱《粲花齋五種曲》。吳炳才情綺麗,受湯顯祖影響極深,《畫中人》詞與湯之《牡丹亭》《還魂》形似,《療妒羹》中《題曲》一折亦逼真《牡丹亭》。吳炳的傳奇,曲詞綺麗,情節工巧,善于運用誤會、巧合手法刻畫人物的心理,如道子寫生,須眉畢現,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萬氏以萬樹最負盛名。萬樹父萬濯妻于吳炳姊妹,萬樹乃吳炳的外甥,萬樹《寶鼎現•聞歌療妒羹曲有感》序曾憶母舅吳炳“教諸童子于五橋、石亭之間,拍新撰以娛老。余自學語時,從先宜人歸寧,即得飫聞,不覺成誦”。當時,吳氏婿晉陵鄒孝廉武韓“亦攜家伎來,兩部合奏,堂上極歡,先生賦遂初焉”[9]。萬樹的傳奇之作得法于舅氏,所作傳奇《擁雙艷》三種,“世稱奇構,實皆石渠之余緒耳”[10]。實際上,萬樹在受外家熏陶、承繼吳炳法乳之外,又能自成一家。梁廷柟《曲話》稱:“陽羨萬紅友寢食元人,深入堂奧,得其神髓,故其曲音節嘹亮,正襯奉命。吳雪舫稱為六十年第一手,信知言也……紅友為吳石渠之甥,論者謂其淵源有自,其實平心論之:粲花三種,情臻有余而豪宕不足;紅友如天馬行空,別出機杼,宗旨固自不同也。紅友關目,于極細極碎處皆能穿插照應,一字不肯虛下,有匣劍帷燈之妙。曲調于極閑極冷處,皆能細斟密酌,一句不輕放過,有大含細入之妙也。非龍梭、鳳杼,能令天衣無縫乎?”[11]紅友對制曲頗有見解,認為“曲有音,有情,有理”,“不通乎音,弗能歌;不通乎情,弗能作;理則貫乎音與情之間,可以意領不可以言宣。悟此,則如破竹、建瓴,否則終隔一膜也”[11]。萬樹的戲曲文本重音、重情、重理,莊而不腐,奇而不詭,艷而不淫,戲而不謔,宮律諧協,字義明皙,顯示出他與舅氏的不同,以及他的藝術獨特性。   儲氏曲家甚多,具有代表性的是儲懋端、儲懋時、儲懋學等。儲氏儲懋端,“遇劇必觀……自制詞曲工麗,音律分寸得絕傳。當江東承平,家門榮盛,頗以園亭聲伎以娛。女樂兩部,隱隱聞后堂絲竹聲”[12]。儲氏與陳氏有姻親之聯,陳維崧曾對其外家曲聲不斷的勝景有所描述:“仆與雪持儲子,謝范素交,潘楊密戚……共為曲室之談,聊作西窗之話……光延大宅,正蓄歌鐘。金谷名園,方盈盛鬋。屬有陽阿之妙伎,能為上蔡之新聲。紫簫紅笛,譜出龜茲。淥酒銀燈,舞成面紇。”[13]   路氏曲家亦多,其中路迪最具特色。路迪,字惠期,號海來道人,著有《鴛鴦絳》傳奇二卷,寫戰亂之中楊直方、張淑兒遇合事?!而x鴦絳》不脫秀才落難、美人相救、私定終身、一舉成名、姻緣好合的陳俗老套,沒有跳出傳統戲曲的框架窠臼。亂世之中男女主人公感情跌宕、命運曲折的故事雖屢見不鮮,但作者敘楊直方、張淑兒貞于感情彼此不棄,女主角始終只有張淑兒一人,真切感人。作者述相思之情多借古代詩詞的神韻,可見其才情。劇本重點是在男女主人公分離之后,故事所要寄托的并不是楊、張悲歡交織的曲折感情,而是以此一吐憂國的憤世之聲。這一主旨與當時當地群體傳承的憂患意識有著極為深刻的淵源關系。陽羨姻婭家族對曲文化的熱衷,反映了清代陽羨姻婭家族文學實踐的多樣性特征。#p#分頁標題#e#   三、清代陽羨姻婭家族詩文品評與交流   清初陽羨姻婭家族的創作活動,不僅只見于詞曲領域,在詩文方面,更是著述豐富。陽羨家族文人大都親手校訂編纂了自己作品,有些身前尚未成集的,則由其家人搜集遺稿,整理刊刻。同時,他們多請姻親族人品評或作序,反映了陽羨姻婭家族內部的文學交流。   周啟嶲曾為其母舅吳本嵩《善卷山房詩稿》作序,贊頌其舅的詩才與詩情,“寢食不忘乎詩,晦明不忘乎詩,以至燕游贈答、俯仰今古、觸景興懷、憂悲愉伕之況,一一寓之于詩。則是天石既擅文章矣,而又廣肆其力于詩,窮益甚而詩益工……天石稽占證今裕,廊廟經綸,抵掌時務,坐而言起,可見之行。夫天石既負理學經濟之鴻才,而又能超然高寄,取風雅之遺,互相映發,是其胸中所挾以酬當世。”周啟嶲對吳本嵩詩歌的評品,著眼于其經歷、學識與詩歌創作的關系,注意到吳詩意蘊深厚,感情充沛的內在因素。   吳本嵩弟吳梅鼎有《醉墨山房文稿》,徐喈鳳曾作《望海潮》稱許其文采:“幼識之無,長通邱索,身居醉墨山房。手握靈蛇,口飛彩鳳,興來倚馬成章。清麗壓徐江。似寶山珠市,萬丈光芒。濤涌波洄,又如滄海淼無疆。吳郎信是才郎。盍攜書入洛,挾策游梁。酒后騷愁,花前賦恨,長門有價誰償。搔首問蒼蒼。問幾時狗監,稱說臣鄉。文似相如,定應染翰侍君王。”[14]徐喈鳳以“靈蛇”、“彩鳳”為喻,稱譽吳梅鼎文采華麗,又以“濤涌波洄,滄海無疆”作比,形象描繪了其跌宕流暢的行文風格。吳梅鼎文確實具有這樣的風格,以《陽羨茗壺賦》為例:“若夫泥色之變,乍陽乍陰。忽葡萄而紺紫,倏桔柚而蒼黃,搖嫩綠于新桐,曉滴瑯之翠;積流黃于葵霞,暗飄金栗之香;或黃白堆砂,結哀梨兮可啖;或青堅在骨,涂髹汁兮生光。彼瑰崎之窯變,非一色之可名。如鐵如石,胡玉胡金,備正文于一器,具百美于三停。遠而望之,黝若鐘鼎陳明庭,迫而查之,燦若琬啖浮精英,豈隨珠之與趙壁可以異,則稱珍者哉。”[15]吳梅鼎對紫砂泥五色土制陶的描述,有聲有色,尤其是對顏色變化的描寫,采用比喻的修辭方法,神采熠熠。   任元祥為潘均范詩集所作的序文,是清代陽羨姻婭家族文人詩文品評交流的又一重要例證。潘詩今已散佚,但其風貌仍可從任序中窺知一二:“均范之于詩,若文其以為筌耶筏耶,其以為車耶。詩雖一藝,可以見道,而世之為詩者,求一言之幾道而不可得,詩之存亡誰為之。鳥鳴于春,蟲吟于秋,聽鳥蟲而知春秋,而聲鳥蟲者,非鳥蟲也。山峙川流,云雨出于山川,而出云雨者非山川也。均范南浮浙江,北溯黃河,感時賦物,皆自寫其胸中之所得。浩浩落落,宜其有取于失車也哉。”[16]可見潘詩亦以性情為本,鳴一腔胸臆。   任元祥還有為其侄兒任繩隗而作的《植木齋詩集序》,論其詩紹緒杜甫:“任子青際工為諸體詩,近日尤專精于杜甫,下語措字,皆有樸辣之氣,蓋學杜之益也……青際因出其近詩示余,余讀未卒業,喟然自嘆其不及也。昔之所以為青際者,故于諸子為擅場,而今更以樸辣勝,知所得于學杜者深矣。余自吳越歷齊魯、游燕薊,天下之士,余既得見之,而天下之所為詩人者,余既而知之。妍媸美惡,雜見并進,雅鄭迭相為奏,朱紫迭相為御,若青際者,真詩道之干城也哉……其為詩乃深造極詣,歸之大雅。”[17]任繩隗是清初陽羨重要的詩家之一,他早年追摹云間詩風,學晚唐李賀、李商隱等,后師法老杜,氣力深厚。樂府諸篇,不規規漢魏辭句,自出機杼,不襲前人,凄清婉約;古體秀勁;初體亦時發新意,不乏名篇。吳本嵩詩內蘊深厚,潘均范詩以性情為本,任繩隗詩造詣精深,展示了清代陽羨姻婭家族文學生態的多樣性。   任元祥去世后,夫人黃氏傾其所有,整理刊刻任氏詩文,儲欣作《任王谷詩序》彰黃氏之功,贊元祥詩論,表達了與之趨同的詩學觀,儲欣和任元祥,在詩學觀上都不薄七子,但對七子獨尊盛唐又并非完全接受,儲欣認為“升降疊遷,作者代有,學者深造而得之心,隨其材質而自取之,則皆可以有立”[18],任元祥則強調“今尊杜甫而蔑視漢魏,是猶睹河水于平原廣澤遷徙倏忽以為神,而不知其有龍門之奇、積石之高也,不亦昧乎”[19],他們不專宗盛唐的融通詩學觀不失為考察明清之交詩風消長交替的重要史料。   任元祥和儲欣都是清初古文名家,任、儲兩大家族,在清代至少曾有八次聯姻。任氏任元祥之后,有任啟運、任道镕等古文家。儲欣曾在家族內開辦學堂,教族中弟子研習古文義理。任元祥與清初文壇名家侯方域、尤侗等皆有往來,曾與侯方域論文數夜不休,互相切劘。任元祥文初學六朝,折而為韓、歐,浸淫于兩漢,內蘊深厚,樸茂遒勁,“率爾下筆,似不求工者而淡簡,高古直入韓歐門戶,故能與雪苑侯氏、金精魏氏抗行。此其卓然自立,不隨俗尚為推移”[20]。儲欣文宗唐宋八家,尤崇韓柳,以敘事、議論見長,結構清晰,嚴謹分明。   在任、儲二人的倡導下,“古文”成為任氏、儲氏頗具特色的“家學”傳統,形成了清代陽羨姻婭家族的古文創作集群,成為清代陽羨姻婭家族文學生態的重要組成部分。如儲氏古文集群包括:儲方慶,字廣期,號遁庵,有《遁庵文集》十二卷,宋犖、邵長蘅曾為之序,對之甚為贊賞。方慶有五子,儲右文、儲大文、儲在文、儲郁文、儲雄文也都是儲欣門下弟子,于康熙年間先后登第,一時傳為佳話。五子之中儲大文較有名望。儲大文,字六雅,號畫山,嗜好讀書,博覽群經,著有《存研樓文集》、《存研樓二集》。另外儲欣子儲芝,字五采,號梅穎;孫儲掌文,字曰虞,號云溪;皆以擅古文而名揚江南。   綜而論之,特定的時空內,陽羨文學家族的杰出文人,隨著家族間聯姻關系的鋪衍,聚合為新的文學組合。不同的時空中,以血緣和親緣為紐帶,家族間的“文化叢”與家族內部的“文化鏈”相依相生,形成以姻親網絡為樞紐的群集性文學生態。潘光旦先生稱:“大率一姓之中,一門之內,不出人物則已,出則往往二三人以上,甚至或至數十人,古者稱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而當門第婚姻盛行之時代,往往有積十數世而不敗者;蓋優越之血統與優越之血統遇,層層相因,累積愈久,蘊蓄愈深,非社會情勢有大更變、大變動,有若朝代之興替。不足以摧毀也。”[21]265因為血緣和親緣關系的滲透,陽羨家族文人群體的聚合更為堅固、緊密,而這種超越一般社會人際交往的姻婭之緣,結成了文學的紐帶,成為維系清代陽羨文學發展的重要力量,促生了清代陽羨獨特的姻婭家族文學生態。清代陽羨姻婭家族多樣性的文學實踐、集群式的文學活動,都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清代地域文學發展的基層動力。#p#分頁標題#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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