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上》中底層人民的身份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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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之上》中底層人民的身份追尋

【摘要】羅辛頓?米斯垂(RohintonMistry),加拿大籍印度裔作家。其作品《大地之上》出版之后,頗得廣大讀者的認可。本文從離散的角度來書寫小說中四個主要人物身份認同的過程,旨在探討《大地之上》中的印度裔加拿大移民作家的作品人物作為離散者的身份追尋。

【關鍵詞】底層文學;身份追尋;離散;《大地之上》

一、前言

羅辛頓?米斯垂生于印度孟買,后遷居加拿大,1983年開始步入文壇,他的代表作《大地之上》并未局限于早期的創作風格,力求描繪波斯族群的生活,而是將重點放在了中下層的平民生活,通過主人公在絕望中生存的遭遇,表現出羅辛頓?米斯垂在對故土和民族的悲痛與厭惡中依舊不減的赤誠、善良和希望。

(一)作者與作品簡介

羅辛頓?米斯垂的作品描繪了印度社會經濟生活各個不同的層面,以及印度帕西人的生活、習俗和宗教,充滿了對印度的懷念之情。其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說集《費羅查?拜格的故事》(TalesfromFirozshaBaag)、長篇小說《漫漫長路》(SuchALongJourney)、《大地之上》(AFineBalance)和《家事》(FamilyMatters)等。羅辛頓?米斯垂的作品雖然不多,但是因其深刻的內涵和細膩的筆觸使人印象深刻。早期,由于特殊的童年經歷和移民身份,他的創作主題關注移民和種族,描繪印度波斯裔人民的喜怒哀樂和作為邊緣人的迷失。后來,他將筆觸轉到印度中下層人民在面對紛繁復雜的政治背景下命運的跌宕起伏。

(二)《大地之上》研究綜述

國外學者對羅辛頓?米斯垂作品的分析主要涉及在作家的離散身份、后殖民主義、女性主義以及歷史與文本的關系上。國內學者因研究起步略晚,大多集中在對作品的翻譯研究、作者的創作風格以及敘事角度,然而對于作品人物身份的分析有待繼續深入。因此,本文從離散文學的角度對小說主要人物的身份追尋進行研究和探討。作為較早研究此作家的學者,任一鳴在《書寫后殖民地時代的印度人——印度題材英語小說家羅辛頓?米斯垂》對羅辛頓?米斯垂的創作風格和個人經歷做了一定的總結。此后,齊園發表的《邊緣人生與失衡的印度——解讀羅辛頓?米斯垂〈完美的平衡〉》從歷史入手,闡釋了印度的失衡社會現狀。此外,張呈敏以底層敘事為切入點,對《大地之上》進行解讀,深刻展現了小說中四位主要人物面對人生沉浮的樂觀與斗爭精神。

(三)離散文學研究綜述

20世紀80年代以前,學者對于離散理論的研究有限。1986年,加布里埃爾?謝費爾(GabrielSheffer)發表的《國際政治中的現代流散》(ModernDiasporasinInternationalPolitics),是離散研究的奠基之作。進入20世紀90年代,隨著離散現象劇增,離散研究迅猛發展,以《流散》(Diaspora)和《變遷》(Transitions)兩本權威期刊的興盛作為標志。2008年,羅賓?科恩在專著《全球流散:介紹(第2版)》(GlobalDiasporas:AnIntroduction)中概括了離散文學的如下特點:“從母國離開,奔赴離散到多個地區;出于工作規劃或者殖民野心;對母國情感深植;將想象的家園理想化;渴望回歸家園或與其保持一種聯系;長期保持一種強烈的族裔群體意識;難以融入移民國;渴望在移民國或地區找尋自己真正的人格,從而實現生命的意義。”

二、《大地之上》的文學離散性

流散寫作中人物的位移大多表現為創傷性的、不易走的旅程。主要的主題是遷徙者的苦難和痛苦。對于印度裔離散作家來說,雖然他們移居別國,但是濃濃的母國依戀仍舊根植于他們心中。從這點來看,羅辛頓?米斯垂符合流散作家的身份。從他的創作經歷來看,他雖然身居加拿大,但多數作品取材于他的母國印度?!洞蟮刂稀分腥宋镌谏鐣贫认骂嵟媪麟x,漂泊無定,他們渴望回到故土,但回首過往,家園面目全非,盡管在物理意義上他們沒有遠離母國,但心靈上沒有歸屬和寄托。這在某種程度中體現了離散文學的主題特征。

三、絕望中的失衡——身份的迷惘

小說中描寫了四個主要人物,他們在一定程度上顯示出對身份的迷惘和探尋。

(一)男性與女性的失衡

對女性身份的描寫越來越成為文學作品中的焦點。古今中外,女性形象不僅是反映時代的一面鏡子,更是女性身份變化的重要體現。不同于其他國家,印度女性深受國家、社會和家庭的重壓,她們尤其渴望平等和自由的人格。但在黑暗的社會背景下,女性被壓迫的現狀使她們的斗爭舉步維艱。在《大地之上》中,作家塑造的女性人物迪娜經歷的種種遭遇體現了印度社會的男女失衡現狀。出生于中產階級,迪娜?達拉爾雖然不像傳統印度女性地位低下,但是或多或少受到男女不平等的印度社會的影響。幼年時,她就受到大祭祀弗蘭吉的性騷擾。迪娜的父親去世后,家中失去了往日的安定和秩序,母親精神失常,無力照顧迪娜和兒子努斯萬。努斯萬成了一家之主。作為哥哥,他命令迪娜做家務活,不讓迪娜蓄長發,甚至連她去朋友家都要求向自己報備。迪娜長大后,哥哥不顧她的意愿找來他的朋友同她相親。在他心里,女性沒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結婚對象。在迪娜找到自己的心上人時,他還多加阻攔,甚至揚言切斷迪娜的經濟來源。丈夫魯斯圖姆去世后,迪娜失去了生活的依靠,以做裁縫代理為生,但這期間哥哥從未給予她經濟上的支持和幫助。誠然,一位尚未經世事的女性,要想在不穩定的社會中謀生,實屬不易。在生活和命運的苛待下,女性無路可走。

(二)個人和社會的失衡

通過裁縫伯侄的經歷可以看出印度這片土地上極致的光怪陸離和極致的悲慘,生命不被尊重,人格被踐踏。無邊的苦難和黑暗讓人們看不到救贖的曙光。個人在種種社會制度的沖擊下如同螻蟻,時代的一粒沙落在個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伯侄二人伊什瓦和翁普拉卡什是印度低種姓的代表,他們的姓氏是“莫基”,本意是“皮匠”,屬于賤民族群之一。大伯伊什瓦和他的弟弟納拉揚兄弟二人在八歲時,因為偷偷跑去村子周圍的學校教室被老師痛罵和毆打,父親向村子里德高望重的潘迪特老爺求助卻遭到了嘲諷和侮辱。經歷滅門慘案,伊什瓦和翁普拉卡什身單力薄,唯有接住命運的一切施舍。伊什瓦的人生愿望不過是回鄉為小翁討一個媳婦兒,這是他唯一的執念,唯一試圖向命運討要的“饋贈”。然而這最樸素不過的心愿卻成為伯侄唯一在世的親人——阿什拉夫叔公的催命符,于是故鄉變成恐怖異鄉,在那里,裁縫伯侄被政府強擄做了絕育手術,大伯因術后感染失去雙腿,侄子被家族宿敵達拉姆西塔庫爾利用身份和職務之便惡意打擊報復——被實施了閹割術。伯侄二人從故土死里逃生,再次來到無處安身的城市,無奈淪為乞丐。

(三)城鎮與鄉村的失衡

書中之印度骯臟而混亂,自由而狂野,溽熱而擁擠,貧窮而人多。緊急法就像一塊惡臭的瘡口,緊緊黏在印度社會的大地上,也黏在每個人民身上,無所掙脫。而這也加劇了城鎮與鄉村的沖突。馬內克幼時住在大山里,父母以經營一家小賣部為生,其中,店里熱銷的汽水由于新型汽水的出現而受到沖擊,銷量一再下滑。鄉村生活看不到未來,父母決定把馬內克送到城里完成學業,但馬內克留戀兒時的美好回憶,舍不得將他撫養成人的父母,不愿意聽從父母的安排,但無濟于事,這加大了他與父母之間的矛盾。此外,房屋的拆遷破壞了美麗的自然風光,昔日的鳥鳴流水聲被機器的轟鳴聲取代。而鄉鎮中的傳統裁縫鋪由于高級服裝店的入侵,也漸漸失去了生路,客戶大批量流失,經營狀況每況愈下。裁縫伯侄只好決定前往城里,以謀生計,脫離衣不蔽體的日子。由此可以看出,無論是從日常生活還是生態環境,城鎮的發展都對鄉村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影響和沖擊。傳統的生活方式不得不因為現代城市的興起和發展而改變,從而犧牲環境和人民的生活習慣。

四、希望中的平衡——身份的追尋

那么,面對失衡的世界,小說人物開始追尋自己的身份,試圖在迷惘中找到希望,保持平衡。

(一)迪娜對于女性獨立人格身份的追尋

迪娜?達拉爾從小失去了雙親,面對哥哥的欺凌和壓迫,迪娜頑強抗議,并堅持她的個性。她深愛著魯斯塔姆?達爾并與之結婚。丈夫去世后,迪娜拒絕屈服于壓力,決心重建自己的生活,在經濟上不再依賴男人。在這本書的第一部分,她希望在丈夫早逝后作為一個獨立的女人生活,管理一家小裁縫生意,并維護自己的公寓。她雇傭了伊什瓦和翁普拉卡什,每日起早貪黑,完成公司交代的任務。由此刻畫出一個遠遠領先于時代的女性角色,完全獨立,思想自由,盡管純粹的不幸剝奪了她年幼時的夢想,但她從未放棄謀生的希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迪娜是“新女性”的象征,并非默許和順從,而是作為立體典型的女性角色。即使在丈夫去世的那個殘酷的夜晚,她也表現得很有尊嚴,“不要哭泣,不要毆打,不要捶胸頓足,不要撕扯頭發,就像你對一個遭受如此打擊和如此損失的女人的期望一樣。”在丈夫早逝后,迪娜試圖在生活中重新站穩腳跟,但事實上,通往獨立和自力更生的道路崎嶇不平,充滿障礙。然而即使面對再大的困難,她也不愿意尋求哥哥的幫助。拒絕被兄長再次掌控人生的迪娜,發誓自食其力。她用盡所有力量,與生活、與“男尊女卑”、與當時混亂的社會現實相抗爭,她出租房屋、聘用裁縫伯侄為成衣廠制衣,她秉持著獨立生活的堅定信念,以單薄一身,奮力抵御外界一切會導致生活失衡的因素——可惡的房東、殘酷的打手和豺狼般的兄長。迪娜面對這些虎視眈眈伺機而動想要顛覆她小世界的可怕因素們,只是淡淡地說:“我的生活也不容易,但我們還是得盡力把生活過好啊。”這體現她追求獨立身份的人格魅力。

(二)裁縫伯侄對于平等人格身份的追尋

雖然命運不公,全是坎坷,雖然流離失所,數次幾近殞命,雖然在命運的漩渦里踟躕前行,但翁普拉卡什仍能說出這樣的話——“假如時間是一匹布,我就把所有不好的部分都裁掉。裁掉嚇人的黑夜,然后把幸福的部分縫起來,這樣日子就更好挨一些。然后我就把它像大衣一樣穿在身上,永遠開開心心的?!币潦餐吆托∥踢@對伯侄,勤勞又善良,尤其是大伯伊什瓦,生活的苦難他照單全收,已然習慣逆來順受,友善地對待所有人,即便是最骯臟最卑微的乞丐,也可以成為親密的朋友。就像伊什瓦說的:“現在我更愿意相信上帝在做一床巨大的拼花被,有無窮無盡的布料和樣式。被子做得太大、太復雜,樣式已經無法辨認,正方形、菱形、三角形無法再拼接在一起,一切都失去了意義。于是他就放棄了這床被子?!毙≌f結尾,二人淪為身體殘缺的乞丐。即便這樣,他們仍選擇笑著繼續活下去。正如大伯伊什瓦所說:“如果你的臉上滿是笑容,就騰不出地方流淚了?!弊鳛榈头N姓人民,他們卻沒有心高氣傲,對村民的態度始終如一,伊什瓦認為,如果功成名就就看不起自己的街坊鄰居,那和高種姓有何區別。在裁縫伯侄回到村莊準備給小翁準備婚禮時,小翁見到滅門的仇人并不懼怕。面對緊急狀態下種種荒謬而又殘酷的危機,裁縫伯侄有時會灰心喪氣,但始終沒有放棄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這也表明他們追求平等、堅韌樂觀的身份認知。他們始終相信,沒有人是賤民,因為大家都是同一個神的兒女。他們時刻記住甘地的話,賤民的概念毒害著印度人民,就像一滴砒霜毒污了牛奶。

(三)馬內克對于自由人格身份的追尋

馬內克代表了一個正在探索自我的年輕英雄,出生在幽靜美麗的山里,從小幫父親經營商店,馬內克不愿意離開家鄉,但是父母希望他能夠得到更好的發展,送他去了城里求學。在學校面對朋友卷進政治危機、自己飽受校園施暴者欺凌,馬內克去迪娜家中借住,成了她的房客,在與裁縫伯侄的相處中,他獲得了心靈的慰藉與快樂,他想要繼續求學,做一個有知識、有能力的人,所以在給父母的信中,他提到要上高中、考大學,完成學業。這表明了馬內克對自由人格的追尋。但是當他從孟買歸來,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他無力改變這個失衡的社會。個人與社會的強烈沖突使得他既想保持善良清澈的內心,又想與丑陋黑暗的社會作斗爭。“既然如此,回憶還有什么意義呢?這樣根本于事無補。到頭來皆是絕望??纯磱寢尠职趾碗s貨鋪,看看迪娜阿姨的生活,看看宿舍和阿維納什,現在又輪到了可憐的伊什瓦和小翁。不管如何追憶開心的過往,如何渴望、懷念,都無法改變眼前的苦難與折磨——愛、關切、照料、分享,皆是虛無,虛無。”這段獨白顯示出馬內克悲觀底色的內心,也許正是這深深的悲憫心才孕育了他內心里所有的柔軟和美好。這段獨白也暗示了馬內克的結局:自絕于人世,徹底擺脫一切痛苦。切身遭遇著所有不幸磨難的裁縫伯侄和迪娜還在堅強地活著,僅僅是目睹和聽聞這些人世間慘烈苦痛的馬內克,他心中的光卻熄滅了,平衡被絕望打破。而他的死亡讓失衡的心重新得到了平衡。

五、結語

作為印度母國人,羅辛頓?米斯垂在完成《大地之上》時,是蒼涼悲愴的。面對緊急狀態下的母國,他失去了對母國的意識,在尋根的途中迷失了自我,這也是馬內克選擇結束自己生命的重要原因之一。母國就像一座巨大的牢籠,作為離根者,他心懷母國卻無力改變現狀,由此斷裂了與母國之間的聯系,成為一名尋根者,離散在外,漂泊無定。小說中人物在社會制度下顛沛流離,漂泊無定,他們渴望回到故土,但回首過往,家園面目全非,盡管在物理意義上他們沒有遠離母國,但心靈上沒有歸屬和寄托。作為離根者,他們苦苦掙扎,試圖在追尋身份中從失衡的狀態脫離出來,從而達到某種平衡,但他們也依然時常會為曾經擁有卻業已失去的對美好家園的懷戀所困擾。迪娜雖然實現了經濟獨立,但幾次被房東驅逐后,她懷念幼時父母健在、成年婚后和丈夫的美好生活;裁縫伯侄雖然找到了精神上的某種平衡,然而由于不穩定的社會制度,他們顛沛流離,找不到自己的歸宿,因而時常懷念家鄉的生活;馬內克在小說最后選擇輕生,是因為他認識到無力改變失衡的社會,在一定程度上說,他的死亡讓失衡的心重新得到了平衡。這些都充分體現了離散文學的主題特征。正如羅辛頓?米斯垂在小說里提道,“總是有希望的——足以平衡我們的《微妙的平衡》(《大地之上》)絕望的希望。否則我們就徹底迷失了?!?

作者:常玉丹 單位:天津財經大學人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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