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尋找寫作靈感?中文期刊網用心挑選的遷謫詩歌創造心理思索,希望能為您的閱讀和創作帶來靈感,歡迎大家閱讀并分享。
本文作者:劉曉林 單位:衡陽師專中文系
中國是一個詩歌的國度,在這璀璨奪目的詩歌王國里,有一類特殊的作品:遷謫詩歌。歷代文人,無一不想把滿腹經綸售與帝王家,而歷代統治者的殘忍寡恩,從來沒有給文人帶來什么好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幾千年的封建社會文人士子,無一不是悲劇的結局。這是因為,文人如果要保持自己的品性、人格,就自然與統治者格格不入,最終為當權者棄置冷落,甚至丟掉性命。其次,有一類文人表面看來是官運亨通,隆恩備極,然而卻要以犧牲自己的獨立人格為代價,俯首貼耳,甘做奴才,也就喪失了文人的品格,只剩下了官格,這其實是更為深刻的悲劇。綜觀幾千年的歷史,文人入仕,遭貶斥流放者不計其數,代有其人。文人遭謫,原因固然是復雜的,但最根本的一條,則是進步文人士子所代表的文化理想往往是超時代意識的,他們所追求的永遠是現實生活無法達到的理想境界。
這樣,“歷史的必然要求和這個要求的實際上不可能實現之間的悲劇性沖突發生了。”①于是,文人就有了罷官貶謫乃至坐牢砍頭的命運。文人一旦遭到遷謫,所學的圣賢之道受到非議,理想破滅,壯志難酬,內心憂憤,抑郁難伸,于是,一腔悲憤,發諸筆端,用文字來渲泄心中的憤懣,這樣就形成了中國古代文學中一種內容特殊的遷謫文學。這類作品,因為作者具有特殊的創作心理,所以作品內容與形式都有一定的獨特性。如果不從創作心理上去考察與分析,就很難把握其內在的美學意蘊。一個人生活在社會中,隨時都會發生喜怒哀樂等情緒和情感的起伏變化,而不同的情緒與情感,都會直接影響人的身心健康。情緒、情感紛繁多樣,早在二千多年以前中醫的第一部經典著作《內經》,對人之情緒之所屬所傷就有著系統的論述,它把人的情緒分為“喜、怒、憂、思、悲、恐、驚”等七類,并提出“怒傷肝,哀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②的理論主張。自此之后,歷代醫家均有所發揮,并由此而構建了中醫的心理療法。近代心理學家對于情緒和情感的研究更是科學化、系統化,進一步揭示了人類情緒對心理變化產生的積極或消極的影響的生理機制。按現代醫學理論,根據人的情緒發生的強度、速度、緊張度和持續性,把日常生活中人們的情緒狀態分為心境與激情兩大類。所謂心境,亦即人們稱之的“心情”,是一種使人的一切體驗和活動都染上情緒色彩的比較輕微而持久的情緒狀態。
“這種情緒狀態不是關于某一事件的特定體驗,它具有廣泛、彌散的特點,它成為人們內心世界的背景,每時每刻發生的心理事件都受這一情緒背景的影響”③所以當人們處于不同的心境時,就會對周圍事物的反映都染上自己的情緒色彩。同是風和日麗,情緒高興者感受到的是美不勝收;而情緒悲傷者則感到的是觸目驚心。同是秋風蕭瑟,悲傷者身心俱寒,高興者神清氣爽。所以古代詩歌創作有“移情”之說,即情以景出,借景抒情。對此,朱光潛先生在他的《談美》一文中有過精辟的論述:“移情的作用就是把自己的情感移到外物上去,仿佛覺得外物也有同樣的情感。這是一個極普通的經驗。自己在喜歡時,土地山河都在揚眉帶笑;自己在悲傷時,風云花鳥都在嘆氣悲吟;惜別時蠟燭可以垂淚,興到時青山亦為點頭。柳絮有時輕狂,晚峰有時清苦。”這段話十分生動地說明了情感對詩歌創作的影響??梢?情緒的變化,是遷謫詩歌創作的一個重要心理因素,從而也使遷謫詩歌具有“感傷”的重要特征。秦觀的《踏莎行》(“霧失樓臺”)是一首膾炙人口的佳作,而是詞就是作于詩人貶謫郴州的任所。由于朝中黨爭激烈,而作者又不善逢迎,故不見幸于權貴,先貶杭州,再貶郴州。暮春三月,詩人登樓遠望,所見景物無不是凄涼朦朧,云迷霧障!理想的桃園仙境,無處可見;獨居孤館,更覺春寒料峭!殘陽如血,杜鵑如泣,一切春景在詩人眼中,無不令人感傷悲慟。
這就是心境所產生的心理效應。“激情”是一種迅猛爆發、激動而短暫的情緒狀態,激情常常是由意外事件或對立意向沖突引起的。激情的爆發可以是正性的,也可以是負性的。日常生活中,諸如暴怒、驚恐、獨喜、悲痛、絕望等激烈狀態都是激情的表現。相對“心境”而言,激情在情緒發生的強度、速度、緊張度上都要強,而“持久性”則相對弱得多。這種情緒狀態對遷謫詩歌創作同樣有巨大的影響。首先,文人往往是因為正性的激情導致的遷謫。韓愈之貶潮州,就因為他一時為激情所左右,不顧后果,冒顏直諫迎佛骨之事,終于導致龍顏大怒,遠斥僻壤。其次,在貶謫過程中,這種激情并不能一下子消失,往往會或強或弱地存在于精神心理之中。這也就直接影響了詩歌的創作。王昌齡貶斥龍標之時,有《為張貴贈閻使臣》一詩,其中有“哀哀就玉人,楚國同悲辛;泣盡繼以備,何以辯其真,”的痛苦吶喊,這又何嘗不是無端遭貶,沉冤莫白的激情的渲泄呢?總之,情緒情感是對事物態度的體驗,而不是事物態度的本身。體驗是情緒、情感的基本特色,離開了體驗也就沒有了情緒、情感。文人當理想受挫,仕途多舛,蒙受莫白,遭到貶斥的時候,在其心理上無不引起悲痛、感傷、憤懣,乃至憂慮、恐懼的感情變化,這種情緒變化導致了他們對客觀事物抱有這樣或那樣的態度,這種態度又總是以帶有特殊色彩的體驗形式表現出來。而文人表現情感的最為廣泛的方式,則是文學創作,尤其是詩歌創作。“詩言志”,他們以文字的形式來渲泄自己種種情緒,平衡心理,這樣,就有了具有特殊意義的遷謫詩歌。遷謫詩歌由于是在特定條件之下,一種特殊創作心理狀況中創作的,故從內容到藝術形式都具有其獨特性。綜合考察二千年來的遷謫詩歌創作,我們不難發現,它們具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共同特點。
一、寄托理想詠物以言懷抱
“詩言志”,詩歌是抒發自己情懷志趣的產物,這是早有定論的共識。但是,作為遷謫詩人,他們的理想破滅,“憂國憂民”之志受到嚴重損傷,然而,由于文人士子的特殊秉性,他們即使在仕途上受到挫折,但仍不改其愛國忠君的初衷。屈原遭逐,流放沅湘,他仍舊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蘇軾受貶,安置黃州,他仍改不了關心民生疾苦的秉性,寫下了許多諸如“縣吏催錢夜打門”等為民吶喊的詩句。(《陳季常所蓄朱陳村嫁娶圖二首》之二)唐代詩人王昌齡貶謫嶺南,在途中贈詩友人,所抒發的應該是悲慟之情,然而詩人卻說:“凱惟長思君,日夕在魏闕。”(《次汝中寄河南陳贊府》)個人恩怨得失全然不顧,想到的依然是朝廷與政事!在歷代遷謫詩歌創作中,隨處可見這類作品,詩人們詠物抒懷,托物言志,寄托自己的理想抱負,以此來減輕心理重負,求得精神上的超越。公元1101年(靖國元年),北宋大詩人黃庭堅結束了他苦難的六年貶謫生活,離開四川,待命荊南,憶念幾年的貶謫生活,回顧殘酷的政治斗爭,他的內心充滿了對戰友的思念,對政敵的痛恨,于是,他寫下了《蟻蝶圖》一詩:蝴蝶雙飛得意,偶然畢命羅網。#p#分頁標題#e#
群蟻爭收墜翼,策勛歸去南柯。這是作者為一幅《蟻蝶圖》的畫題的詩,但卻是一首辛辣的政治諷刺詩,寥寥二十四字,包含極為豐富的內容。前人早言“蓋有所屬”,作品實有所指。詩歌對螞蟻這類小爬蟲的種種卑劣的丑態作了淋漓盡致的描寫。據南宋岳珂的《木呈史》載:此詩傳至京師,冒充“新派人物”的蔡京見到,頓時大怒,準備加作者以“怨望”的罪名而重加貶謫。可見,該詩矛頭所指,實為那些“風派”小人。日本京都建仁所藏《山谷詩抄》引蔡載語云:“山谷詩,意謂二蘇而有說焉。詩雖小,清婉而意足,殆詩之法言也。”這是一個重要的信息,更進一步證明是詩的旨意。雙蝶觸網,殘翼墜地,此罪不在蝶,乃在于那個萬惡的蛛網!蝶飛“得意”,可見蝴蝶之忠心可鑒,高潔可嘉。然而世事變幻無常,處處羅網,稍有不慎,便登時遭殃!“畢命”二字與“得意”形成強烈對比,一死一生,瞬間之事,足見宦海沉浮,政局變幻。最為警辟的是最后二句,些些蟻螻,竟然爭著收取墜下的蝶翼,自以為立下萬世奇功,紛紛去向主子討好求賞。“南柯”一典,運用尤妙,既切合蟻群居南柯之本事,更寓含對蟻螻小人到頭終是南柯一夢的警告!無怪乎蔡京見了是詩而怒不可遏了。遷謫文人于詩歌創作中依然表現那種愛國赤子之心,是有其醫學心理依據的。上面所說的情緒與情感,不只是個人的。還有一種“社會情感”,這是因為在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人類的情感是多種多樣的,隨著歷史的沉淀,原先純屬個人的情感也就具有了社會性,它對人的社會行為起著積極或者消極的作用。積極的社會情感往往包含三個方面的內容,即“道德感”、“理智感”與“美感”。其中,“道德感”就是根據一定的社會政治道德標準,評價人的行為、舉止、思想、意圖時所產生的情感體驗。進步文人往往具有很強的正面道德感,正由于有這種社會情感心理的支配,他們往往能舍棄個人名利得失,以國家社稷為重。即使無端受屈,貶謫荒遠,也一直不能忘卻國事君事天下事,這樣,就形成了遷謫詩歌吟詠懷抱,寄托理想的特色。
二、寄情山水借景以消幽怨
毋庸置疑,盡管文人遭貶,仍有一種堅定的社會道德心理,但是,卻總不能排除胸中的憤懣。為了排除心中憂傷,詩人們大多寄情山水,借山水景觀以澆心中塊壘。“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乃圣賢之訓,山水便成了遷謫文人普遍尋求寄托的景物。唐代著名政治家、文學家柳宗元的《永州八記》被后人譽為山水游記的祖筆,而這組文章則也正是寫于他的貶所永州。我們知道,柳宗元正當壯盛之年,大有作為之時,“一斥不復,群飛刺天”。④作者忠而不用,賢而遭妒,貶斥荒厲之所,身處不毛之地,于是“自放山澤間”,探幽攬勝,借山水以遣情懷,留下了千古奇文《永州八記》。蘇軾貶斥黃州之后,也是心情抑郁,悲憤難言,于是只有寄情山水,流連風月,三游赤壁,留下了千古一詞,千古二賦。自然景物是客觀存在的,作為審美對象的客觀景物有一個認識的主體作用和認識的過程。正如孫紹振的《美的結構》所說:“審美感知的第一顯著特征就是它的客觀性,它與活生生的直觀的不可分離性”。因為客觀景物是“自在的”,沒有意識的,只有作為審美對象染上審美主體的感情色彩時,它的自然屬性才具有了社會意義。而審美主體的感情色彩即源于詩人的情感心理,當人處于不同的情境心理時,對外界景物所感受到的色彩就會不同。遷謫詩人,其心境固然各有差異,但苦惱、煩悶、憂慮、感傷、憤懣、失望等情感卻是一致的,于是,他們以此情觀彼物,借景傳情,渲泄憤懣之情,抒發難酬之志。元和十年,唐代詩人白居易貶謫江州,八月詔書下來,詩人來不及與親友話別,第二天便匆匆上路。一路上過秦嶺,宿藍橋,經商州,抵襄陽。旋由漢水入江走水道。一個遭到打擊遠謫南方的詩人,其心境是極其悲涼的。以情觀景,他寫了許多詩,其中有一首《舟中夜雨》:江云暗悠悠,江風冷修修。夜雨滴船背,夜浪打船頭。船中有病客,左降到江州。
詩人佇立船頭,極目江天,云霧迷蒙,秋風肅瑟,心事浩茫,仰天長嘆!因為忠而遭妒,賢而不用,滿腔憂憤,心如火焚。于是,在詩人的眼中,一切景物都染上了感傷的色彩,夜雨冷冷,濁浪洶洶,這些典型的景物不僅僅是詩人心理感情色彩的顯現,而且更是那種險惡政治形勢形象的象征。唐代另一偉大詩人王昌齡兩次遭貶,第一次在開元二十五年秋天貶斥嶺南,大約于年底到達了今湖南、廣東交界處的大庾嶺。越過此嶺,便是不毛之地了,詩人瞻念前途,不寒而栗。一天,他聽到有人彈奏箏樂,于是感慨系之,寫下了《聽流人水調子》一詩:孤舟微雨對楓林,分付鳴箏與客心。嶺色千重萬重雨,斷弦收與淚痕收。詩題為聽樂,實以寫景為全篇主意,一葉孤舟,一彎淡月,無邊楓林,風吹瑟瑟。在這樣的一個寂寞蕭瑟的氛圍中聽箏樂,自然是令人傷心慘目,淚下潸然。尤其是想起這大庾嶺上,群山疊伏,延綿不斷,而煙鎖霧障,細雨霏霏。正傷心處,突然,琴弦斷了,詩人的心頓時緊縮。非唯弦斷,實則是“腸弦一時斷”。詩人將自己身世之感,悲憤之情,全融注于景物描寫之中,通過孤舟、明月、楓林等一系列與離別思鄉等有關的意象,淋漓盡致地表達了自己寂寞痛苦的心情。
三、寄幻宗教托言以求解脫
每一個人生活在社會中,時時刻刻都要接受來自自身內部世界和外部環境的各種挑戰。很多時候,人們憑籍自身的力量足以應付或承受這些挑戰的刺激,但在有些時候,當某些嚴重的刺激遠遠超過人們的承受能力時,就將會引起某些心理障礙?,F代醫學理論認為:心理障礙有多種模型,其中“社會文化模型”強調的就是社會文化環境在心理障礙中的病因作用。這種模型認為:一個人的心理異常有時并不是由于內部心理過程的問題所致,而是由于所處的社會文化環境的畸形所致。在人類社會中,每個人都屬于不同的階層或團體,有著不同的人際關系,因而每個人都會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參與到社會文化環境中去。各種社會團體會允許個體在一定程度上偏離自己應充當的社會角色,但偏離過度或團體限制過嚴時,就會發生矛盾沖突,而這種沖突往往是以個體失敗而告終。于是,個體的人格受到損傷,心理健康受到損害,從而產生了心理障礙。封建社會的文人一般來說,都能牢記“伴君如伴虎”的古訓,盡量扭曲自己的個性去適從統治者。但是,當統治階級胡作非為,太偏離自己的角色時,文人往往也會冒顏直諫,同樣偏離自己所充當的角色。這時,如果是有如李世民一樣的“明君”,則會寬恕偏離的角色,但是,唐太宗式的君主實不多有,于是,文人便遭厄運,受到打擊,導致心理障礙的發生。舉凡歷代遷謫文人,無一例外的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礙,而這種心理障礙完全是屬于社會文化模型,其解脫方式又無不是寄托于社會文化。而寄幻宗教則是遷謫詩人運用最為廣泛、最為典型的一種解脫方式。#p#分頁標題#e#
宗教是調節人們情緒心理的一劑良藥。當人們遭受挫折時,能給人以洞徹與醒悟。如果悟了,則能超越名利,得失是非,一切看得如行云流水,使人超然、灑脫、高曠、豁達。唐代王維、柳宗元、白居易之信奉佛教,與其曾經遷謫是密切相關的。正因于此,所以,遷謫詩歌中就有了許多寄幻宗教、尋求解脫的內容。但是,值得我們注意的是,這類詩歌并非作宗教的說教,而是表現了大徹大悟之后的一種智慧與超脫。如大家熟悉的蘇軾的《定風波》(莫聽穿林打雨聲)。此詞作于作者貶謫黃州后的第三年。詞前有一小序云:“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可見,這首詞記敘的是道中遇雨之事,寫的是雨中悠然獨行之景。但是,詩人寫眼前景卻是為了抒心中情。由雨的自然現象,洞悉到人生哲理。自然的風雨隱寓著政治生活的風雨,詩中抒情主人公在風雨中“吟嘯徐行”的形象,表達了作者處困境而安之若素,把失意置之度外的精神面貌。十分清楚,蘇軾在這首詩中表現的就是佛老哲學。
四、寄寓友情吟贈以抒志趣
現代醫學心理認為:作為社會總和的人,一生中都會與成千上萬的人進行交往,無論其交往的形式千差萬別,但每個人都有其交往的目的和需要,并且希望能達到目的。如果一旦愿望實現了,需要滿足了,就會產生相應的肯定性情感體驗。尤其是人生處于逆境時,容易發生種種不同的心理障礙,這時候更需要從人際交往中得到某種慰籍,或渲泄憤懣,或傾訴悲傷,抒寫感慨,激勵友情。這樣,情感得到某種程度的釋放,心理上得到某種平衡,不唯在精神上減輕壓力,而且能在困境中見到希望與光明,增強生活的勇氣。所以,遷謫詩歌多寄贈親友,互相酬唱之作。北宋元礻右八年,宋哲宗開始親政,拜章忄享為相。舊黨多被貶官斥逐。紹圣二年(1905)初,黃庭堅以修《神宗實錄》不實的罪名,被貶為洛州別駕,黔州(今四川省彭水縣)安置。他的哥哥元明親送入川,直至黔州摩圍山下。“淹留數月,不忍別。士大夫共慰勉之,乃肯行。掩淚握手,為萬里無相見期之別。”⑤手足情長,肝腸寸斷,餞別席上,各有贈答。山谷也有一首《和答元明黔面贈別》:萬里相看忘逆旅,三聲情淚落離觴。
朝云往昔攀天夢,夜雨何時對榻涼?急雪脊令相并影,驚風鴻雁不成行。歸舟天涯?;厥?從此頻書慰斷腸。詩寫離別,一字一淚,極力抒寫了兄弟情深意篤,別離難舍難分的手足情誼。身處僻地,離家萬里,骨肉分離在即,舉杯先落清淚!想仕途險惡,風云變幻,還不若退隱山林,兄弟長守。從此一別,天各一方,但愿兄長能常常翹首天際,盼望待罪的弟弟早日歸來,也但愿能經常寄書以慰天涯淪落斷腸人。詩歌寫得情真意切,感人至深,不是遷謫中人,決不會有這樣一種執著,一份凄愴。兄弟如此,而朋友更是如此,遷謫詩中,朋友酬唱送別的特別多,俯拾即是,數不勝數,這也從一個方面反映了情緒情感對人際交往的巨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