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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雒田”問題研究的回顧
認為“雒田”主要是一種農田，這是目前學界最為普遍的觀點，從秦氏文章中我們可以看出，大略法國、日本學者的觀點為“雒田”之名由潮水的漲落而得，認為“雒田”是“潮水上下”的水稻田。關于“雒田”的性質，秦氏認為是利用潮水漲落規律而形成的原始粗放的田，并認為在某種程度上，“雒田”可能是“從洪水漲落”，“民墾食其田”同時也“民墾而苦其田”，認為“從潮水上下”是自然現象而不能歸于水利設施方面，“所謂‘雒田’噎噎也只能是‘雒民’利用河水漲落而時有時無噎噎最原始的粗放的‘田’”。谷因則認為仰潮水上下的雒田只是古越人水稻田其中一小部分而已，演從以上觀點我們可以看出，基本上學者均認為“雒田”即為水稻田，這也是學界占大多數的觀點。但是關于“雒田”為農田的基礎上，學界還分出了許多更細的見解，具體的觀點筆者整理如下：
關于語言學角度的研究
語言學角度的研究主要從字形方面、音韻、比較語言學方面著手，主要觀點有：“雒田”即為“鳥田”曰“雒田”即為“山谷坡地”兩方面。
（一）認為雒田為鳥田
較早記錄“鳥田”的史料為，康撰《越絕書窯外傳記》“地傳”卷八有云：“大越海濱之民，獨以鳥田，小大有差、進退有行噎噎禹始也噎噎功教民鳥田，一盛一衰，當禹之時，舜死蒼梧，象為民田也。禹至此者，亦有因矣，亦覆釜也。’”對此，《吳越春秋》也有云：“禹崩之后，眾瑞并去，天美禹德，而勞其功，使百鳥還為民田，大小有差、進退有行，一盛一衰，往來有常。”字形學上“雒”可通“鳥”，由于鳥田史料的描述和“雒田”的仰潮水上下有某種相似和想象空間，于是后人多將“雒田”與“鳥田”等同。學者證實，“駱田”可作“雒田”解，并且懷疑《交州外域傳》里的“雒田”即為《越絕書》里的“鳥田”，還認為不論稱為“雒田”還是“駱田”均是取材于鳥田助耕的傳說，認為“雒”字在漢代通寫作“駱”，“雒田”的本身就包含著“鳥田”的傳說。林蔚文從音韻學方向對“雒田”進行考釋，認為以前學者所持的《水經注》所引《交州外域傳》中的“雒田”即為“鳥田”的觀點似乎有誤，但從音義學上來看，“‘雒田’是對越語的音讀”，認為越語至今“稻”字的發音與“雒”相同，“故雒田也實指稻田之意”。游修齡先生認為，鳥田是漢人對雒田的越語意譯，雒田則是越語的音譯，越南語“稻”與“雒”音同，“故雒田也實指稻田之意”。曾雄生也認為雒田即為鳥田，“象田、鳥田作為一種原始農業形態，是特定環境和特定歷史條件下的產物”，鳥田多接近沼澤，而沼澤多分布于沿海沿江，“有獨無偶，在具有同樣自然條件的廣東珠海和越南噎噎歷史上也有鳥田分布，稱為雒田”。在曾先生另一文中，作者與游修齡的交流中指出，現代越語稱稻為Lau，其音與雒相似，古代越人在沼澤里種稻，利用鳥去穢，稱這種田為雒田曰而漢族譯的是意，譯為鳥田，認為“雒田是純粹的音譯，雒田則是音譯兼譯”，故曾先生認為雒田即為鳥田。學者從語言學考證：“鳥田又名‘雒田’。雒是形聲字，‘各’為聲符，‘隹’是象形。據《說文》段注短尾為隹，長尾為鳥噎噎‘駱’只是形聲字噎噎筆者以為鳥田的名稱可能是漢人對雒田的越語意譯，而雒田則是越語的音譯，故可亦寫作駱田。越南語至今稱稻為Lau，與雒音同，故雒田也即稻田之意。”還有研究者認定鳥田和雒田同義，因潮水的漲落，沙灘上或留有螺貝，這些生物會引來群鳥覓食，群鳥踏融土地也囤積了鳥糞，因此就有鳥田之稱。但也有學者認為“雒田”與“鳥田”之間存在差別，從地理差別來看，東部大越海濱“鳥田”為普通水稻田，而南方交州外域的“雒田”則為種植浮稻的深水田，這樣就引出了深水田這一類型，認為雒田即為深水田的觀點源自于劉付靖，是較為新穎的觀點。劉借助民族學資料以及自身的生活體驗得出該結論，并得到了吳天明的肯定。
（二）雒田為山谷坡地
該觀點主要是從比較語言學角度衍生出來的，覃曉航認為歷史上關于“雒田“之名解釋紛紜，但主要有兩種，“雒田”之“雒”源于壯語中的則燥噪愿（鳥），“故‘雒田’即‘鳥田’”，“雒”源于壯語語系的造怎押噪愿（即山谷之意），“故‘雒田’即‘山谷之田’”。覃曉航指出“從潮水上下”實際上是一種田間管理方式，由于壯族的山谷川依靠槽水灌溉，這正好驗證了“《水經注》所說的‘潮水’并非海潮，而是古越人山谷田中的槽水澤葬押怎圓。此說印證了‘雒田’之名與壯語（山谷川）的音譯關系”。覃乃昌援引考古學與民族學史料證明“雒田”可作洛田，為嶺坡谷地之中的田地。
關于歷史學角度的研究
（一）雒田為沙田、涂田或潮田
在“雒田”、“沙田”、“涂田”的命名上，多采取的是從字面理解“潮水上下”這一動態而得，但并非具體界限明確的田地分劃，而且在某種程度上是根據具體的歷史條件而命名的。但共通之處在于，大多分布在沿海沿江或河流入海口附近的感潮地段，是一種利用河海的土地形式。《農書》有云：“沙田，南方江淮間沙淤之田也?；驗I大江，或峙中洲，四圍蘆葦，駢密以護堤岸，其地常潤澤，可保豐熟，噎噎或中貫潮溝，旱則頻溉，或傍繞大港，澇則泄水，所以無水旱之憂，故勝他田也，舊所謂坍江之田，廢復不常，故畝無常數，稅無定額。”潘雄較早認定“雒田”為“沙田”，“‘駱’是因潮汐漲落灌溉稻田而得名，即紅河三角洲土著從潮水退（落潮）后，田地重新露出水面的過程來構詞的，故名‘駱（落）田’。但是在珠江三角洲的土著則從土地成因構詞，他們認為潮汐帶來砂土堆積，所以把這些利用潮汐灌溉的土地稱為‘沙田’（《廣東文史資料》五輯‘廣東沙田之一面’）。”演游先生引述《廣東新語》中的史料認為涉及涂田的利用以《廣東新語》的記載最為詳細，得出“駱田是以種姓為名田，當時‘涂田’之一種”?！掇r政全書》曰：“瀕海之地復有此等田，法其潮水所泥沙，泥積于島嶼，或墊溺盤曲，其頃畝多少不等，上有咸草叢生，候有潮來漸惹涂泥。初種水稗，斥鹵既盡可為稼田噎噎海岸筑壁，或樹立樁橛以抵潮泛，田邊開溝以注雨潦，旱則灌溉，謂之甜水溝噎噎又中土大河之側及淮灣水匯之地與所在陂澤之曲，凡潢污洄互壅積泥滓退皆成淤灘，亦可種蔬秋后泥干地裂，布掃麥種于上，其所收比淤田之效也。夫涂田、淤田各因潮漲而成以地法，觀之雖若不同其收獲之利則無異也。”研究者從農業灌溉原理和經營方式出發，認為雒田是“即潮田的一種”，也是架田的一種。林蔚文質疑雒田為“鳥田”說，他認為雒田“當視為‘潮田’或仰潮水俯仰的水耨法較為妥當，其與‘鳥田’似無關系”。同樣也有日本學者認為雒田應為“利用海潮漲落調節河水而進行灌溉的水田”，這樣雒田就和潮田有一些直接的關系了。#p#分頁標題#e#
（二）雒田即為架田
架田是一種借助水體搭架構成的水上浮田?！掇r書》和《農政全書》多有記載?！掇r政全書》有云：“架田架猶筏也，亦名葑田。噎噎考之農書云若深水藪澤則有葑田，以木縛為田丘，浮系水面，以葑泥附木架上，而種蔬之。其木架田丘隨水高下浮泛噎噎以避水溢之患，竊謂架田附葑泥而種既無旱?之災，復有速收之效，得置田之活，法水鄉無地者宜效之。”架田和雒田的描述頗有相似之處，于是學者多將二者聯系起來，認為“雒”通“駱”，雒田即為駱田，也就是架田或浮田，在長江流域又稱葑田。筆者認為其可能引述《農政全書》中史料，認為：“鄉民以木樁作架，將泥土、水草置于架上，以種植莊稼。木架飄于水上，隨水高下噎噎這種架田一能隨時移動，二能隨潮上下噎噎。所以在嶺南稱架田，葑田為駱田或雒田。”孫先生從海水的鹽堿度證明了架田存在的合理性，在河流入?？?，海水咸重，河水淡輕，就形成了兩個水層，淡水舌是可以灌溉的。張莉也持同樣觀點，認為在嶺南稱為架田，葑田為駱田或雒田。彭年也持雒田為架田說，人們“在江河出?？诨蚝＿吽?，打樁架田”，然后“置泥土于架上為‘田?’”，最后在“田?”上種植莊稼，“田?”隨水面起伏升降而不沉沒，這就是駱田，作者還認為駱田得名于“駱人”。“雒田”為“田”的觀點早就出現而非今之新論。王士禎所撰《皇華紀聞》卷猿有云：“闞眞《十三州志》云：‘嶺南有駱田。’駱，音架。王氏《農書》云：架田即葑田，以木縛架為田，浮水面，以葑泥附木上而成。田隨水上下。”方以智撰《通雅》卷十七載：“駱田、架田即葑田也。”張澍在輯闞眞《十三州志》時，在“百粵有雒田”條下也標注：“案：駱音架，即架田，亦即葑田也。”學者所論雒田為架田蓋源于此。
（三）雒田是土地所有制形式
該方面主要分為原始社會說、奴隸社會說兩種。關于雒田的研究學者體現出了多角度、多維視“的研究方法。前面的研究多局限在史料的描述、名稱等方面，但也有部分學者從當時的社會實況出發進行研究。關于雒田是原始社會土地所有制形式的主要代表為越南學者陶維英，他認為，越人當時的居民稱為雒民，田地稱為雒田，“雒”為姓氏，是雒越人的氏族和部落的姓名，這樣就得出了當時的土地（雒田）即為“原始公社社會的公田制度”。秦欽峙考釋雒田在公元前猿世紀就已經出現，“公元前三世紀以前的‘雒田社會’或‘雄王時代’還停留在原始社會父系氏族公社的發展階段”，若將“‘雒田’看作古代紅河三角洲地區雒越人社會的一種原始社會形態”，那么當時的“雒民”、“雒候”、“雒王”、等均為原始社會氏族公社的概念名詞。劉稚認為雒田屬于交趾地區雒越人的原始農業生產，何平認為雒田屬于交趾早期原始的土地公有制。認為雒田為奴隸社會土地所有制形態的主要是郭振鐸和辛土成。郭先生在其早年論著中就指出雒田為雒越奴隸制國家的土地形式。辛士成則認為“雒田”屬于歸屬于雒王統治的國有土地，“雒田”即為水田，雒田反映的是百越民族地區“早期農業的耕作方式”。秦欽峙在其《“雒田”、“雒民”、“雒王”析》一文中引進了法國、日本、越南學者的觀點，并對他們提出了批評，認為他們過高的估計了當時社會的發展階段，也不認同他們的當時已進入階級社會的觀點。
關于農學角度的研究
關于“雒田”農學角度的研究主要是從耕作方法來著手的。國外較早的研究“雒田”的著作為陶維英，作者認為史料所載的“仰潮水上下”其實是一種耨田的方法，是一種利用潮水的上漲將潮水引入田地，使得水草腐爛化為泥土和肥料，退潮時，積水排出。作者還認為“當時也可能已有筑堆田畔蓄水。而這正是楚越人在農業上使用的‘水耨’方法”。作者以越南以前偏僻地區的水耨實例，人們在稻谷收割之后，放水將田里的雜草耨爛，再將牛趕進地里，將雜草踩踏之后再插秧而不是用牛耕或犁耕。國內學者林蔚文認為《水經注》所講的仰潮水上下的雒田其實也是“古代駱越人利用水資源進行水耨的一種比較獨特的耕作方式”，但由于“其田從潮水上下”，“當視為‘潮田’或即仰潮水俯仰的水耨法較為妥當”，他還強調水耨的含義是多層次的，除了“仰潮水上下，民墾食其田”的“雒田”外，還有蓄水育苗、滅草等多種方式，而雒田僅為眾多水耨法其中之一。
關于民族學角度的研究
出了對“雒田”從語言學、歷史學、農學的角度分析外，也有學者從民族學角度進行研究，從民族學角度研究的學者認為雒田與農田形式、農業無關，而是一種民族稱謂。持該觀點的學者有徐松石，他認為雒田是對“海洋人”、“水上人”的“海夷”、“鳥夷”的稱呼，“鳥田和駱田這兩個名稱只是一音的異譯噎噎古人曲解，以為駱田（或雒田）乃指田地，其實乃指民族”，徐先生此觀點較為新穎。
余論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到，關于“雒田”問題的研究用“百花齊放”來形容絲毫不為過，該問題的研究，學者從語言學、歷史學、農學、民族學等角度分別進行了研究。學者多根據具體史料的描述來進行分析，多將“雒田”視為特殊歷史和地理條件下的農田來看待，只是研究著眼點多集中于某一地域或某一歷史時間段的分析和闡述，在不同的地域雒田有沙田、架田、潮田、涂田、山谷坡地、深水田、土地所有制形式等解釋，在不同的歷史時段又有鳥田、民族稱謂的解釋，但學者的觀點多集中在農田這一大范圍的解釋，筆者認為此解釋較為合理。但我們還應看到一些新穎的觀點，歷史研究有待我們進一步的論證、探索和發現。
本文作者：李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