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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文學革命是一場廢除古文,建立白話文學的革新運動,視其發生背景,實在是所來有自,勢在必然。傳統文學發展到清末已是爛熟而但,窮途求變,文言文不僅成了文學創造的鐐銬,也阻礙了以開通民智為目的的普及教育。此時興起的“國語運動”形成了廣大的官話區域,成為后來文學革命倡導“國語的文學”“文學的國語”的基礎;此時開始的西方文學作品的大量譯介,成為后來文學革命強烈的催化劑,其中,《圣經》“官話和合譯本”為新文學提供了一個借鑒的樣本.革新后的《小說月報》以顯著的位置刊載了周作人的《圣書與中國文學》,最早從文學方面來論述這部基督教經典,又從他的一系列文章里,我們也可以看到他對《圣經》文學和基督教的一些觀點。 一、《圣經》與中國現代文學 首先,我們應該了解這一點,周作人研究《圣經》的動因出自文學,而不是宗教信仰。他在《《希臘擬曲》序》中回憶說,他從一九O八年起學習古希臘語,目的是想翻譯《新約》,’至少是《四福音書》.但他解釋說,“我那時也不是基督教徒。”最早接觸《圣經》是一九O一年在南京江南水師學堂讀書期間,他受到前輩胡詩廬先生的指點,“很看重《圣書》是好文學”,有時到三一書院去旁聽《路加福音》講義.同時,又受到楊仁山先生影響,讀了一些佛教經典,特別是《楞嚴》和《維摩潔》,相比之下,對當時《圣經》會所出的“文理”文言譯本不滿意,就開始為翻譯《圣經》作準備,他:想將四福音書重譯一遍,不但改正欽定本的錯處,還要使文章古雅,可以和佛經杭衡”。直到后來看到《圣經》“官話和合譯本”,覺得翻譯得實在很好,雖然譯本的目的是出于宗教方面的原因,但因著“慎重誠實的譯法”,保存了原作中的很多文學趣味,在文學上有很大的價值。 周作人認為,《圣經》與中國新文學有一種特別重要的關系,這是因為有了中國語譯本的緣故.在歐洲,《圣經》的翻譯對文藝起到的是極為深廣的促進作用,如英國的微克列夫譯本和德國的路德譯本,助成了本國國語的統一與發展。而在中國,《圣經》“官話和合譯本”在文學革命之前完成.也給中國新文學帶來了希望。因為,文學革命其實是一個破壞與建立的過程,破壞之后的建立卻是艱難而漫長的,特別是一種理想的語言的建立,須經過長期的研究與實驗?!妒ソ洝穼π挛膶W語言的建立提供了一個借鑒的范本,給中國語及文學的改造帶來幫助和便利。周作人在《圣書與中國文學》中是這樣說的:“有人主張‘文學的國語’,或主張歐化的白話,所說都很有理:只是這種理想的言語不是急切能夠造成的,須經過多少研究與試驗,才能約略成就一個基礎;求‘三年之艾’去救‘七年之病’,本來也還算不得晚,不過我們總還想他好得快點。這個療法,我近來在圣書譯本里尋到,因為他真是經過多少研究與試驗的歐化的文學的國語,可以供我們的參考與取法”。 從文體方面來說,中國新文學的新詩,短篇小說,也是因了外國文學的感化而發生的。 《圣經》文學中那些優美的牧歌和戀愛詩,可以幫助新文學衍出一種新體;其中的抒情文學也可以拿來與《離騷》等比較,找到參照發明的地方;甚至《圣經》譯本中標點符號的應用,也能給新興的文學以規范作用。所以,文學革命一開始,一些作家就流露出對《圣經》的模仿痕跡,以至于有反對白話文的人說,這樣的文章并不算新,無非是從《馬太福音》中出來的。對此,周作人說,“當時覺得他的話很是可笑,現在想起來反要佩服他的先覺:《馬太福音》的確是中國最早的歐化的文學的國語,我又預計他與中國新文學的前途有極大極深的關系‘吻《圣經》對中國現代文學雖然不象對西方文學的影響那么深廣,但也是普遍存在的,幾乎所有現代作家都曾讀過《圣經》,并在思想上和文學上程度不同地受到影響。較為突出的有冰心、許地山、老舍,他們是受過基督教洗禮的基督徒;甚至郭沫若、郁達夫在留學日本期間也曾一度成為基督徒;其他如魯迅,對引日約》有過系統的研究,茅盾,寫過幾篇基督教題材的作品;巴金,作品中的基督教影響更是顯而易見;以及寫了一批教會題材小說的張資平、肖乾;其他如陳獨秀、胡適、徐志摩、田漢、林語堂、梁實秋、蘇雪林、葉靈鳳、胡也頻等等,真是舉不勝舉,甚至沈從文這樣不懂西文的地道中國派作家,最初也是從《圣經》的反復閱讀中學習寫作的,他稱《圣經》是他的“師傅”。②二、《圣經》文學研究周作人認為歐洲文學有三個來源,一是希伯來思想,二是希臘思想,三是中古的傳奇思想。到了文藝復興時代,三支潮流會合,形成了近代歐洲文學。古代希伯來文學保留在《舊約》之中,《舊約》本是猶太教和基督教的宗教圣書,經過了歷史批評的研究,從文學上講是希伯來國民文學的總集。他把《圣經》與中國的經書作了比較,認為:“《新約》是四書,《舊約》是五經,—《創世記》等紀事書類與《書經》《春秋》,《利未記》于《易經》及《禮記》的一部分,《詩篇》《哀歌》《雅歌》與《詩經》,都很有類似的地方”。③周作人對于《舊約》的研究,受到美國神學博士漠爾(GeorgeF.Moore)的影響較大,觀點也多引用漠爾的《舊約之文學》,將《創世記》等列為史傳,認為其中“亞當夏娃的故事”雖是神話,卻對近代思想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同時,歷史書描繪了猶太社會家長制度時代的情形,反映出一定的禁欲思想。 《舊約》中的預言書是抒情詩,其中《約伯記》被漠爾贊為“希伯來文學的最大著作,世界文學的偉大的詩咽.《路得記》、《以斯帖記》及《約拿書》是純文學方面的小說,周作人特別欣賞《路得記》和《以斯帖記》,說它們“是古文學中難得的作品,••一《以斯帖記》有戲劇的曲折,《路得記》有牧歌的優美”⑤,而他最為贊賞的是《雅歌》和《傳道書》,稱之為永遠流傳的不朽之作。 周作人至少在四篇文章里論述了《雅歌》,并把《雅歌》與《詩經》相比較。《雅歌》作為《舊約》中的一本愛情歌集,猶太人說這是借了夫婦的愛情詠頌神與以色列的關系,基督徒則認為這是比喻基督與教會的關系.也有關于神與靈魂,或者新婦是馬利亞等說法。周作人從文學的角度出發,贊成漠爾的觀點:“那些歌是民間歌謠的好例,帶著傳統的題材、形式及想象.這歌自然不是一個人的著作,我們相倩當是一部戀愛歌集。”“這書中反復申說的一個頤旨,是男女間的熱烈的官能的戀愛‘吻周作人在《歐洲古代文學上的婦女觀》一文中,根據《圣經》作了這樣的論述。夏娃的故事解釋了古代農業的辛勞,女人生育的苦楚的起渾,《舊約》中歷史書反映出男權社會里婦女的地位,《以斯枯記,和《路得記》中兩個女主人公,是當時猶太的理想中的模范婦人,她們以忠心和愛心供奉家族的民族,但是還沒有現代女子的獨立人格。而《雅歌》中的女主人公能自由表達愛情,卻是一件奇異的事情,在有粉禁欲思想的希伯來文學里,能出現這樣熱情奔放的戀愛詩,充分說明了人性中的靈肉二元并存.周作人在論歌謠情詩的文章中,也總是忍不住要引《稚歌》,他從另一個角度對它所表現的愈義作了說明,“我們不信有人格的神,但因了戀愛而能了解‘求神者’的心情”,“實在戀愛可以說是一種宗教感情吻。#p#分頁標題#e# 由此可見他對這個篇章的酷愛之情.在一九二一年,周作人在《新佛教》基怪教批評號,看見片篇《基督教與婦人》的短評,指責說《稚歌》一章雖寄憊不在婦人,然而他把婦人的人格實在看得太輕漂了.”并引第八章第六節作證據,說這“是極不好的狀婦人之詞”。 周作人說:“愛情如死之堅強,嫉恨如陰間之殘忍”,這真是極好的句子,是真摯的男女關系的極致,并沒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若說男女的不平等,那在古代是無怪的,在東方為尤甚:即如印度的撤提也是一例,但他們基督徒也未能引了這個例,便將佛教罵倒,毀損他的價值。 中國從前有一個‘韓文公’,也不看佛教的書,卻做了個什么《原道》,攻擊佛教,留下笑話。我們所以應該注意,不要再做新韓文公才好”。 周作人在《圣書與中國文學》中,對西方的《雅歌》研究和中國的《詩經》研究進行概述,以歐洲《圣經》文學研究的發達,反證出中國經學研究的局限性,主要在沒能擺脫正經古訓的觀念,不能用純粹的歷史批評的方法,把經書作為國民文學進行研究,常常把戀愛詩按服“美刺”觀點來解釋.所以,他認為,圣書研究可以給予中國治理舊文學一個極大的教訓和幫助。 三、文藝與宗教的關系 周作人對于文藝與宗教關系間題,顯然贊同文藝理論中“文藝起鑲于宗教的祭壇”這一觀點。認為文藝的最早撅頭與宗教儀式密不可分,即使在后來的發展中形式上分離了,兩者在表達情感和宗教精神上仍有其共通點,甚至有時互相合一。原始社會的人表達感情的方式,如唱歌,跳舞,繪畫等,除了一種生理的滿足外,還表達一種祈禱的意義,即包含著對超自然力量的期待。 與此相關的是他對神話的理解,他反對“神話養成迷信”的說法.即使是原始宗教,也與神話是有區別的。首先,宗教反映的是一種形而上的期待,而神話則是“在‘圖騰,時代,人民相信靈魂和魔怪,便據了空想,傳述他們的行事,或借以說明某種的現象”。其次,宗教在后來依然是被許多人相信的,而神話則是“在發生的當時大抵是為大家所信的,到了后來,已經失卻了信用”。其三,兩者都含有濃厚的文學因素,只是,宗教不能與文學互相替代,它們在精神上有一定的相通柑融之處;而到了現代,神話已經不被人相信,“于是轉移過來,歸入文藝里供我們鑒賞”⑧。周作人認為神話如同心理學中的“夢”,初民以夢為真,而現在應該還它原人文學的本來地位,應該視之為人類潛意識的顯現,去研究其中情緒的,感覺的因素,以及隱密的動機,而不是武斷地視為迷信、因為根本就無所謂信,更談不上迷信。 對此,蔡元培的觀點是,原始宗教與文藝因為情感功能的一致性而密切相聯。但是到了現代,宗教的認知功能已被科學取代,意志功能已被文化取代,藝術的世俗化導致了藝術與宗教的分離,其目的在于激發美感的情感功能應該被美育取代,因為宗教利用了美的藝術,卻是要把人帶到另一個世界去,把具體世界忘掉.而美育可以培養人普濟救世的利他主義,和把自我與宇宙合一的超越意識,這就是蔡元培的“美育代宗教說”⑨.周作人是不贊成這種觀點的,他在《外行的按語》中說:“蔡先生的那個有名的‘以美育代宗教’的主張我便不大敢附和;我別的不懂,只覺得奇怪,后來可以相代的東西為什么當初分離而發達,當初因了不同的要求而分離發達的東西后來何以又可相代?…‘宗教的目的是在保存生命,無論這是此生的或是將來的生命”。 他認為,文藝與宗教儀式的分離,并不意味著與宗教,或宗教意識的分離。原始部落舉行儀式的時候,有旁觀者以鑒賞的態度來觀看,表達對儀式的印象,分享舉行儀式者的感情,卻不再有祈禱的意義,或對感應的期待,這時藝術就與宗教儀式發生了分離.但是,藝術與宗教之間“根本上有一個共通點,永久沒有改變的,這是神人合一,物我無間的體驗”。周作人用耶穌的話來說明這種共通點,“使他們合而為一;正如你父在我里面,我在你里面,使他們也在我們里面。”在這一點上,周作人說克魯泡特金的理論在“根本上很是正確”,人類所有最高的感情便是宗教的感情;所以藝術必須是宗教的,才是最高尚的藝術,“基督教思想的精義在于各人的神子的資格,與神人的合一及人們的相互合一,如《福音書》上所說。因此基督教藝術的內容便是使人與神合一及人們互相合一的感情.”⑩周作人最后總結說,即使不把《圣經》當作文學來看,它與真正的文學里的宗教感情,根本上有一致的地方。 周作人的這種觀點,使他在文學研究中特別注重其中包含的宗教精神,那是一種人文化的宗教精神。比如,在他論述到俄國國民和文學時,他首先從宗教方面著眼,看到了深藏在俄國社會中的原始基價教思想,認為這是形成俄國深厚的人道主義精神的根本所在。他說,“俄國人的生活與文學差不多是合而為一,有一種崇高的悲劇的氣象,令人想起希臘的普羅米修斯和耶穌的故事.”0他贊賞這樣的有著豐富宗教內蘊的文學,認為這樣的文學能夠培養對于人類的愛和同情,愛那些“被侮辱與損害的人”,對社會丑惡的揭露中又帶有濃厚的懺悔意識。 四、基督教思想的影響 周作人對待一切思想的態度是他所謂“平心靜氣地研究”,帶著這樣的研究態度,他接受了許多思想的影響,包括“托爾斯泰的無我愛與尼采的超人,共產主義與善種學,耶佛孔老的教訓與科學的例證”0,他希望能將這一切調和統一起來,造成一條可行的大路。 他反對輕信與攻擊,認為懷疑與寬容才是必要的精神。在一九二二年爆發的風起云涌的“非基”運動中,周作人站的立場是,“我不是非宗教者,但實是一個無宗教者”0,如果再加上一句,他實在是一個對宗教有興趣和有研究者。他對出于迷信而攻擊迷信的“非神話”者,和那些一種教徒黨同伐異的作風表示了不同的意見。他評價說:“非耶者還是一種教徒,非孔者還是一種儒生”。.出于對宗教本身的研究,而不是盲目的迎合時代的某些偏激的潮流,雖然也“怕有擁護宗教的嫌疑嗯,他還是獨發異聲,對蔡元培“以美育代宗教說”提出了疑問。#p#分頁標題#e# 他在《圣書與中國文學》中論述了《圣經》與中國新文學的關系時,從精神層面上談到了基督教對世界文化帶來的影響,認為《圣經》中希伯來思想是近代西方文明一大源泉,文藝思想變遷的情形都可在《圣經》中找到來撅?,F代文學中的人道主義,也差不多都是從基督教精神中出來,要理解托爾斯泰,陀斯妥也夫斯基等愛的福音之文學,不得不從這個佩泉上來注愈考察。如《約拿書》表現的是高大寬博精神;《以西結書》表明神擁抱一切的慈悲.耶舞的登山寶訓更是有粉“何等博大的精神戶耶穌在《圣經》中的言行,便是墓借教愛的福音的基調。 可以看出,基督教對他思想也產生了影響,首先,拱尚人道主義的周作人相信。這種精神是從荃督教而來。雖然,他并不相信耶穌是一個“神之子”,他贊賞耶穌那愛的精神,卻是一個反抗因襲社會的革命者,正象魯迅把耶穌比喻為被庸眾謀殺的“精神界之戰士”,周作人說:“這正是一切革命思想的共通運命,耶穌,哥白尼,尼采,克魯泡特金都是如此。嗆他在很長一段時期考慮過基任教對中國的改造問題。特別是他看到中國民間對鬼神的迷信盛行,其意義都是出于世間的利害打算,目的無非求福免災之類的人世應酬.從祭神賽會也可知道中國民眾對神明的態度,是對待官長禮有余而情不足,沒有真正的宗教。所以周作人在下面一段話中就表示了引基督教作中國新宗教的觀點,但又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我在甘路旅館買1一本《萬松殲人言善錄》,這本書出了已經好幾年,在我卻是初次看見。我老實說,對于英先生的議論未能完全贊同,但因此引起我陳年的感慨,覺得要一新中國的人心,墓譽教實在是很適宜的。 板少數的人能夠以科學藝術或杜會的運動去替代他宗教的要求,但在大多數是不可能的。我忽最好便以能容受科學的一神教把中國現在的好蜜戲忍的多神—其實是拜物—教打倒,民智發達才有點希望。不過有兩大條件,要緊緊的守住:其一是這斷宗教的神切不可與舊的神的硯念去同化,以致變成一個西裝的玉立大帝;共二策切不可造成教悶,去舫害自由思怒的發達。這第一第二的及撤,在西洋歷史上實例已經很多,所以昨兩力免去不可。—但是,我們昏亂的國民久伏在迷信的黑暗里,既然受不住女慧之光的照雄,肯受這新宗教的灌頂么?不為傳統所囚的大公無私的新宗教家,國內有幾人呢?仔細怒來,我的理怒或者也只是空怒;將來主宰國民的心的,仍舊還是那一班的鬼神襖怪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