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尋找寫作靈感?中文期刊網用心挑選的塔可夫斯基電影的節奏探討,希望能為您的閱讀和創作帶來靈感,歡迎大家閱讀并分享。
在電影的本體論意義上,塔可夫斯基強調時間的重要性。電影與時間的關系比一切其他藝術更加密切,電影的根本美學特性在于它能夠最完美地記錄時間。他把導演工作的本質定義為雕刻時光———從龐大、堅實的生活事件所組成的“大塊時光”中,將不需要的部分切除、只留下確保影像完整性的組成元素。這是塔可夫斯基電影美學觀念的重要內容。 一、時間與體驗 人們為什么去看電影?是為了娛樂還是其他?塔可夫斯基認為,普通電影觀眾走進電影院是為了時間,為了已經過去了的或尚未擁有的時間。“他去看電影是為了獲得人生經驗;沒有任何藝術像電影這般拓展、強化并且凝聚一個人的經驗———不只強化它而且延伸它,極具意義地加以延伸。”[1]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電影藝術的本質是重新體驗和再造時間。時間不會不留痕跡地消失,它駐留在我們的記憶之中,觀眾看電影,想得到的就是從電影人物的經歷中追憶已經逝去的時光,或是填補自己人生經歷的空白。逝去的時光,就是過去在記憶中留下的痕跡,而觀眾所追尋的,正是這被遺忘的過去。因此觀眾在電影中追憶逝去的時光,就是在建立記憶與時間的聯系———已經逝去的時光與正在經歷的時光。在塔可夫斯基的作品中不乏對時間的追問與思考。在《壓路機與小提琴》之中,塔可夫斯基探索兩種不同生命體驗的交融。影片描寫了作為音樂家的小男孩和壓路工人的男青年這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的相遇,相知和相互影響。在這一天之內,小男孩獲得了作為壓路工人的人生體驗,而壓路工人作為“他人時間”存在于小男孩的“個人時間”之中?!兑寥f的童年》中,伊萬的個人時間和個人經歷完全融入在了戰爭,即歷史時間之中。在其影片《飛向太空》和《鏡子》中,更是把時間上升到了生命本質和生命意義的層次上,時間不僅僅是作為人生經驗的一個基本元素,更是人類生存的重要方式,人不能脫離時間而存在。 二、時間與印記 塔可夫斯基推崇盧米埃爾兄弟的影片《火車進站》,他認為《火車進站》的意義并不只是技術上或是作為一種再現世界的方法,而是作為一種全新的美學原則的誕生。電影與時間(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南京210097)李雯欣———塔可夫斯基的電影美學觀念探析2011年12人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在銀幕上復制時間,并且一次次的重復著它。時間可以被發現、記錄下來并可長期保存。同時,他也批判把記錄戲劇表演作為電影目的的這種偏離藝術的行為,這種行為的后果不僅使電影淪為圖解,更是“使得我們無法藝術性地運用電影最珍貴的潛能———即把時間烙印在賽璐珞上的可能性。”[2]在其美學觀念中,電影中時間的運行規律不能被舞臺劇的時間規律所取代,紀實順序是電影的極致。紀實不僅是一種拍片的方式,而是重新建構、創造生命的方式。電影成為了一種記錄顯示運動的工具,電影藝術的本質在于時間———體現生活事件的時間。電影是被記錄下來的時間,而不是在顯示拍攝的過程,這樣才符合藝術和真實。影像必須存在于生活中,并且時間也存在于影像中,這樣的影像才能成為電影。即鏡頭所拍攝的時間必須是真實的,同時也要避免介入所拍攝的事件和干擾其中的時間。這一點與巴贊的“攝影影像的本體論”的一些觀點相似。在巴贊看來,攝影的美學潛在特性在于揭示真實。攝影的獨特性在于其本質上的客觀性。在攝影中,我們享有“不讓人介入的特權”。攝影機鏡頭下的客體影像是所拍實物的原型,它已擺脫了時間流逝的影響。但是攝影不像藝術那樣去創造永恒,它只是使時間免于自身的腐朽。而電影的出現使得攝影的客觀性在時間方面更加完美。事物的影像成為事物的時間延續,“仿佛是一具可變的木乃伊”。這便是巴贊的“攝影影像的本體論”的主要內容。二者在電影真實記錄、客觀再現時間的性質和美學特點上是一致的。在電影的紀實性上,塔可夫斯基強調時間是以事實為形式的,同時也認為,事實是一種簡單直接觀察的形式。電影誕生于對生活的直接觀察,那是電影中詩意的關鍵,電影影像本質上是“穿越時光的一種現象的觀察。”為此,塔可夫斯基推崇日本古詩俳句,因為俳句中有對生活單純、細致且主題明確的觀察。這種純然的觀察,精準而中肯,它使得任何人都能感受到詩的力量,并認同作者所捕捉到的生活映像。電影是對生活事件的觀察,依據時光中生活自身的形態加以組織,并遵守其時間法則。但是不管電影以何種形式組合,最重要的標準就是它是否具體而真實地反映了生活。 三、時間與記憶 塔可夫斯基認定影像必須是“自然的”,但是這個“自然”與文學上的“自然主義”無關,而是指觀眾透過感覺來體會的電影影像的形式。這一點與巴贊的理論不盡相同。巴贊強調的是電影對生活現實的客觀再現性,而塔可夫斯基不僅強調電影對客觀事件的紀實性,更加注重對人物內心和生命的精神體驗和探索。 電影是一個根據人對生活的感受而產生的一個生活摹本,電影的真實性來自于電影對現實生活的客觀記錄,但同時現實生活也包括了人們在生活事件中的內心感受和精神體驗。二者缺一不可,否則電影的真實性就不完整。塔可夫斯基認為,電影的本質在于它的客觀真實性,這種真實性不僅包括對物質世界的客觀記錄,更加包括客觀生活中人們的心理體驗。因為這種體驗的具體表現方式,如夢境,記憶,幻想等,都具有時間性質,并且都被時間記錄下來。只要呈現在銀幕上的夢境、回憶是由和我們相同的自然生命形式所組成,那么就可以重現一個人內心所見及其夢境和回憶。 記憶和夢境在塔可夫斯基的電影作品中也有著非常大的分量。而且在其作品中,夢境與回憶都保留了特定狀態下的情緒與氣氛,讓人感覺真實可信。否則,失去了這種情緒氣氛,再精準的記憶也不能引起人們的共鳴。影片《鏡子》中的回憶便充滿了詩意色彩。影片講述了一個藝術家的童年體驗與成長。在片中,故事發生的時間跨度與導演現實接近,影片的故事與導演的經歷也大致相同。可以說,這是一部自傳體作品。#p#分頁標題#e# 片中現實與記憶完美結合,并且穿插了一些新聞紀錄片,將個人的過去與現在,夢境與現實自由組接。回憶片段并不僅是敘事的回憶,更重要的是表現出了那種兒時的氣氛,讓觀眾感受到了當時主人公的心境。夢境段落是其電影敘事結構上的非常顯著的特點,也是其電影詩意表達的一個重要表現方式。塔可夫斯基的夢境,必須在銀幕上精確地傳達夢的實際內容,而不是將它模糊化或是運用一些精心設計的技巧。 電影不應借用戲劇的效果,恰恰相反,在他的影片中夢境阻斷了觀眾對戲劇性的注意力,形成了一種“間隔”效果。讓觀眾發現隱藏在畫面敘事背后的深刻含義,即藏在真實性之中的詩性。《伊萬的童年》中共有四個夢境片段全部源自于一些特定的聯想。比如第一場夢,從頭到尾,甚至包括里面的唯一一句話:“媽媽!有只布谷鳥!”都是導演童年最早的記憶。第二段夢境中,沒有對母親被殺死的情景作正面具體的描述,而是表現伊萬在井底看到水桶落下,母親撒手倒在水井旁。第三場夢中運用了負片的影像效果:閃電的介入,讓黑色的陽光穿透樹林,投射在一片白花花的雨柱上,呈現出一個超現實的氛圍,但是其內容與邏輯卻來源于回憶,來自于生活。夢中小女孩的臉部特寫重復出現了三次,每次都不一樣,表現了小女孩對于即將來臨的悲劇的預示。這幾段夢境都是采用暖色調,柔光處理,給人以溫馨之感。這與現實中的冰冷暗淡相比,無疑表現了伊萬對戰前美好生活的回憶與向往。 四、時間與節奏 導演工作的本質是雕刻時光,面對所拍攝的電影影像,導演必須要從“一團時間”中挑選并組合其中的事件。這便涉及電影的節奏與剪接。塔可夫斯基十分重視影片的節奏,節奏是呈現于畫面之內的時間,更是電影影像最有力決定要素。整部影片的節奏能讓觀眾形成一種真實流逝的時間感。一部影片可以沒有演員、音樂、布景、甚至剪接,但不能沒有任何時間感流經畫面。然而塔可夫斯基在肯定節奏的決定作用的同時,又否定了剪接的決定性作用。他無法接受剪接是電影的主要構成元素的觀念。他認為電影的關鍵在于拍攝影像的過程,只有在拍攝好影像的基礎上,剪接才能發揮其作用。為此,塔可夫斯基舉出了“詩意電影”和“蒙太奇電影”來證明自己的觀點。塔可夫斯基把“詩意電影”以表達“詩意”為目的從而產生的象征、隱喻等與電影的自然影像表達毫不相干的東西稱作“潛在的危險”。“詩意”的關鍵在于對生活的直接觀察,而不是背離電影自身,因而他十分討厭現代“詩意電影”的虛假,認為它們只是一味地矯揉造作,裝模作樣,背離了現實生活和“時間寫實主義”。同時,塔可夫斯基也認為“蒙太奇電影”是將兩個不同的概念運用剪接結合起來并產生一種新的概念這種做法是與電影的本質相違背的。蒙太奇電影不僅把觀眾的個人經驗與個人見解排斥在外,它們向觀眾提供一些具有象征、隱喻的謎語,讓觀眾來解讀其中的意義,把自己的經驗與想法強加給觀眾,阻礙了觀眾與電影之間的交流,讓觀眾無法對影像表現自己的自然的觀影反應,因而塔可夫斯基完全排斥靠剪接創造影片節奏的做法。在他看來,一個好的剪接不過是鏡頭最理想的排列方式,必然已經存在于已拍攝的影像之中,并且受影像本身的支配(而不是剪接支配影像)。剪接便是讓拍攝好的零碎的影像以其自然的的方式,按照影像自身的內在韻律結合起來。從這個意義上說,電影是一種“自我剪接”。剪接不能決定節奏,它只是一種風格的特色,因為不論是否有剪接,影片都有種真實流逝的時間感存在。影片的節奏就是一種流經畫面的時間感,也正是這種時間感,這種由流過影片的時間所形成的壓力創造了影片的節奏。塔可夫斯基的這一“時間流”的美學觀念,表現在其作品中便是長鏡頭的運用。他的長鏡頭看似冗長無味,但導演要表達的意思都隱藏其中,畫面內部飽含著強烈的的內在張力與激情。正如羅貝爾•布烈松所說:“慢的影片,人人奔跑兼指手畫腳??斓挠捌?,人們幾乎靜止不動。”[3]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鄉愁》的結尾長達九分鐘的長鏡頭。男主人公手持蠟燭,緩慢而又艱難地向前行進,他小心翼翼地護住蠟燭微弱的燭光,屢次走到池中央燭光便熄滅了,然后再重新開始,直到走到水池的另一端。鏡頭隨著他緩緩移動,或前進或后退,沒有任何的鏡頭切換。這種鏡頭語言讓人屏息凝視,觀眾的目光緊緊關注著男主人公手中燃燒的蠟燭,使得整個行動過程充滿儀式化的意味。 五、小結 總之,塔可夫斯基的“時間”觀念是樸素而又富有詩意的。它的關鍵點是真實,讓觀眾能真切的感受電影中時間的流逝,塔可夫斯基又通過表現對時間的方式以及拓展其內涵意蘊的思考,建構了屬于塔氏自己獨特的電影語言,在電影世界中,擁有了自己獨有的一份精神領域。